謝之懷把那枚小巧的無憂結放進自己袖里,嗓音仍然有些抖:“謝謝阿月。”
他轉過,眼眶微紅:“天不早了,阿月先回去休息吧,我……我也得回去了。”
他不想讓阿月看見自己落淚的模樣。
那樣太過弱了。
那樣太不像一個能夠令人信服的哥哥了。
但自己此刻確實忍不住了。
而謝驚月向來很會察覺別人的緒,所以在此刻也只是輕聲道了一句晚安,然后轉回了銜云宮。
見離開,謝之懷走出去幾步,明月清暉落在面前的宮道上,照出一地雪白。
他扶住側的紅墻,深深吸了一口氣。
看來上天還是可憐他的。
之前十年來不人不鬼地活著,終于在這一年遇見了皎皎明月。
氣氛靜謐,心神劇震,眼眶意難忍。
而謝之淮難得沒有奪回的控制權,只是在腦海里跟他對話:“你別哭了。”
他想了想,有點不滿:“你都沒有替我認真地和阿月道歉。”
“萬一以后真的不理我了怎麼辦?”
謝之懷不想和他說話。
但腦子里那冷委屈的聲音實在太煩了,吵得他更加靜不下心來。
謝之懷嘆了口氣:“不會不理你的。”
謝之淮似乎就是為了聽到這句話,聽完之后他心就好了不:“我知道。”
“你把那個無憂結拿出來,我剛剛都沒仔細看過。”
謝之懷又嘆了口氣,把無憂結重新從袖里拿出來,攤在手心里。
小小的一枚,落在月下,巧又溫暖。
……
第二日午時。
這幾日趕路實在奔波,謝驚月舒舒服服地睡了個懶覺才起床,坐在梳妝臺前讓青梨替梳妝。
銅鏡里的子若凝脂,紅齒白,一雙杏眼剔瀲滟,睫輕輕,像最明靈的蝴蝶在肆意振翅。
青梨彎著眼睛:“我們殿下真好看。”
謝驚月還沒來得及開口,門口的小宮人就急急來報:“殿下,昭樂長公主殿下來了!”
謝驚韻推門而,一把握住的肩膀,把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一遍。
見沒有缺胳膊之后,謝驚韻才長舒了一口氣:“還好你沒事。”
謝驚月笑得甜甜的,從椅子上起撲進懷里:“二姐姐,阿月好想你呀。”
“你……你這小鬼。”謝驚韻別扭地了的臉,“不準撒。”
此時此刻,青梨突然抹了抹額前的冷汗,小聲:“殿下,剛剛太傅大人派人過來銜云宮傳話,說……說他還在等著殿下與他說那件事。”
謝驚月眨了眨眼睛:“那得等一會吧,二皇姐還在這……”
謝驚韻:“???”
謝驚韻:“!!!”
瞬間松開抱著謝驚月的手,蓋彌彰地輕輕咳嗽了一聲:“那個……本公主突然想起來今日還有事,改日再來看你。”
“你先去陪太傅大人吧。”
話音落下,一溜煙地走出了銜云宮。
只留下在原地,一雙杏眼瞪得圓圓的謝驚月。
自己的二皇姐到底什麼時候被收買了?
……
而此時。
李鶴眠站在宮門外,長玉立,他今日穿了一襲水藍常服,就連腰間的玉帶都系得一不茍,更襯得整個人清雋冷寂,似一幅孤高的山水畫。
出塵站在一旁,地看了站在側的李鶴眠一眼。
自家太傅大人今日似乎穿了新,好像還在上面熏了檀香。
若是那長公主殿下不來的話,也不知道大人回去是不是又要生悶氣了。
似乎是察覺到他心的想法,李鶴眠回眸,涼颼颼地看了他一眼。
出塵:“……”
他只得別開眼,把心里的想法下去。
下一秒,一道清亮的聲音打破僵局。
“李鶴眠!”
李鶴眠驟然抬頭看去,就見謝驚月出現在不遠,穿著芙蓉的一步一步走過來,頭上的步搖隨意搖晃。
像冬日里最明最有生機的小花。
李鶴眠神不變,上前走了幾步,對著攤開手心:“冷不冷?”
謝驚月自然地把手放在他掌心里:“不冷呀。”
“好。”李鶴眠為戴上面紗,利落地打了個漂亮的結,“走吧,這里人多,不適合說重要的事。”
謝驚月的手被他牽著,也沒問他們要去哪里,只是仰著臉逗他:“李鶴眠,你的手握得好,是不是在張啊?”
出塵落在后方,小聲嘀咕了一句:“我家大人怎麼可能會張,除非太打西邊出來了。”
然后他就看見他家大人形微微一頓,面不改地頷首:“嗯。”
沒出息。
謝驚月笑起來,頰邊凹陷出兩個小小的梨渦:“那我也勉強張一下好了。”
聞言,李鶴眠無奈地低笑了一聲:“你不必張。”
“無論你說什麼,我都會讓一切是最好的答案。”
除了離開我。
除了討厭我。
李鶴眠一路牽著穿過京城熱鬧的街道,漫步過地上還沾著水汽的青石板路。
來到護城河邊的時候,他手上已經拿了三包新鮮出爐的糕點,還有兩串糖葫蘆,只不過另一只手依舊牢牢地牽著謝驚月。
然后他們穩穩登上停在護城河邊的那艘游船。
青梨和出塵被吩咐在外頭候著,兩個人眼睛都滴溜溜地轉了好幾圈,顯然是八卦得不行。
而謝驚月跟著李鶴眠的步子落座,過被風吹起的簾子向外去,哪怕是冬日里倒也晴明,不遠甚至還開了幾枝早梅,無不昭示著快要進春日里了。
李鶴眠替斟上花茶,沒催促,只是靜靜地等著開口。
然后,一只素白的手握住他的手腕,李鶴眠長睫克制不住地輕了一下,就看見面前的小姑娘撐著臉對他笑,眼底有外頭剔清澈的河水,也有即將到來的春景,還有某位太傅大人抿著的薄,和毫不敢移開的眸。
然后他聽見謝驚月開口,嗓音清脆:
“李鶴眠,我也喜歡你,很早的時候就喜歡你了。”
“我愿與你如花似葉,歲歲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