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完藥之後,太後沉沉睡去。
謝令在床榻邊坐了一會,一言未發,只是盯著太後的眉眼看。
太後老了很多。
沒有護著自己的能力了。
那麼該退場了。
想到這里,謝令的心竟然涌現出一快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對藥量的把控太過準,這麼多天來,竟然連太醫也沒發覺。
看來是上天都在幫助。
覺得不該嫁去賀家。
又有什麼理由不做這些事呢。
想到這里,謝令擱下白瓷碗,毫不猶豫地走出去,平日里溫的背影在此刻竟然凌厲起來。
一路上都不曾回過頭。
……
另一邊。
聞人喻坐在酒樓里,單手執盞,明晃晃一副紈绔公子的模樣。
對面還有幾位朋友向他敬酒。
突然,有侍從湊近聞人喻的耳朵,低聲言語了幾句。
聞人喻立刻站起來,起的時候還有些站不穩,側的侍從連忙扶了他一把。
聞人喻笑起來:“各位啊,我家里還有些事,今日就先失陪了。”
有幾人手攔他:“誒誒誒,聞人公子今天這麼早就走了啊?”
“不再喝個幾杯?”
“就是就是,別走啊……”
“……”
聞人喻渾酒氣地笑著:“下次下次,家里人找我,真走不開。”
“下次再聚,下次再聚。”
等他走出去幾步,剛剛與他把酒言歡的幾位紈绔子弟立刻變了臉,輕嗤了幾聲:
“還說什麼家里有事,怕不是又要回去跪祠堂了吧……”
“哈哈哈哈也不知道他一個長子怎麼混這副模樣的。”
滿懷惡意的調笑聲傳耳廓,聞人喻抬手隨意地了一把臉。
指間出,是一雙無比清明的眼眸,沒有半分酒意。
他們踏進聞人府時,氣氛與往常不同。
聞人駿的那位繼室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似乎是氣狠了,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正廳。
聞人喻覺得好笑,自己今日又沒惹,如今自己沉溺于聲犬馬之中,紈绔至極,不就是想要的嗎。
倒是聞人駿比平日里和善許多,甚至吩咐下人給他沏了一杯茶:“喻兒回來了啊,坐。”
聞人喻順勢坐下,一的酒氣熏得聞人駿皺眉,但他難得地沒有發作。
聞人駿開口:“喻兒啊,你如今年歲也不小了,可有想過親?”
聞人喻抬頭看了他一眼。
他如今才剛滿十八,在他們那個世界里說不定大學還沒上呢,哪來的年歲不小。
但他又想到如今是在這里,漫不經心地笑起來:“親?好呀,哪家的姑娘小姐,妁之言,父母之命,反正父親說了算。”
聞人駿很滿意他順從的態度,淡然地抿了一口茶,開口:“話雖如此,不過此事,確實還是得問問你的意見。”
“是嗎?”聞人喻收了笑,攥著茶盞的手更了一些。
不對勁。
很不對勁。
聞人駿放下茶,難得正看向他:“聞人喻,我聽說你與那位明月長公主殿下關系匪淺。”
“你有沒有想做駙馬的打算?”
聞人喻一驚,不可置信地盯著他。
聞人駿完全沒注意到他的臉,只是自顧自地開口:“此事若是能了,那我聞人家以後也算是皇親國戚了。”
聞人喻只覺得頭干,連呼吸都開始疼痛,嗓音啞得很:“父親說笑了,您兒子我是個什麼樣的人,哪敢肖想長公主殿下。”
話音剛落,聞人駿無所謂地擺擺手:“這又如何?那明月長公主殿下年紀小,心不穩,你又與關系不錯,說幾句甜話哄哄不就行了?”
他看了一眼聞人喻,更覺得這個方法很可行。
他這個兒子雖然不怎麼討喜,可臉長得確實是沒話說的,紅齒白,那雙眼明亮澄澈,能夠直直進對方的心里。
自己當初就是憑借臉和甜言語哄到他母親的。
聞人喻沒接話。
聞人駿繼續道,甚至有幾分勸誡的意味:“哪怕如今對你沒那種,你多與接接,送些禮什麼的……”
“當今陛下不是最寵這個妹妹了嗎,到時候嚷嚷著要嫁給你,就算我們聞人家門第不夠,也不是沒有機會。”
見聞人喻還是不說話,聞人駿有些不悅:“我跟你說話呢,你聽見沒有?”
正廳里落下極其堅定清明的一句話:
“做不到。”
聞人駿錯愕地瞪著他:“……你說什麼?”
他沒想到向來百依百順的長子會在這種時候忤逆他,更何況此事對聞人喻分明也百利而無一害。
但聞人喻只是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再次說了一遍:“為了這種事而接近,我做不到。”
“啪!!!”
一個狠戾的掌重重落在他臉上,頓時紅腫不堪。
“逆子!你膽敢再說一遍!”
“做不到。”
又是一個狠戾的掌。
“做不到。”
“做不到。”
“……”
不知道打了幾個,聞人駿膛不斷起伏,手指指著聞人喻,氣得說不出話:“你……”
聞人喻站在他面前,角滲出。
他懶懶地往地上吐了一口沫,第一次在這個世界里展現了他原本的傲氣與不羈:
“老子就是做不到,怎麼了?”
他在之前的家里也算是眾星捧月著長大的,哪里過這樣的氣。
聞人駿被他氣得頭暈眼花,冷冷開口:“來人,把他拖去祠堂,上家法。”
“不必麻煩。”聞人喻邁步往祠堂走,“我自己去。”
他雙膝跪在地上,面對著本不屬于他的祖宗牌位,只覺得荒唐得有些可笑。
狠狠一落下,打得他脊背不控地彎了半寸,不過他很快又直了起來。
“這一,打你目無尊長,不敬長輩!”
鼻腔和口腔里腥甜之味很甚,聞人喻強行咽了下去,苦笑了一聲。
他之前在學校還拿過孝順之星呢。
可是這偌大的聞人府,有何尊長可敬。
不知幾落下,聞人喻只覺得渾疼的厲害,眼冒金星。
恍惚間他看見一個俏靈的影,站在他面前,對他眉眼彎彎地出手:“聞人喻,我來救你了啦!”
聞人喻沒有去握的手,只是很輕地把的掌心合上:“你已經救過我很多次了。”
“阿月。”
“下次見面的時候,我們要好好地說聲再見。”
那個背影走遠了,邊跟著很多很多人,他們熱熱鬧鬧地聚在一起談笑。
聞人喻在後面看著。
這樣就很好。
有些人,有些東西,他只能目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