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周家人告辭，回到車上，許憐書一直很安靜，但心不錯的樣子。
車門關上，隔絕車外寒風冷意，暖風漸漸盈滿整個窄小的空間。
外面的煙火還在閃爍，忽明忽滅的絢麗彩過車窗灑落進來，為車里的兩人也鍍上一層夢幻的絢爛。
車輕快的電臺音樂將嘈雜的破聲掩去。
謝司妄看了眼屏幕上顯示的時間，啟油門：“這個點回去，還能趕上年。”
“黏黏最近睡得早，不知道我們回去的時候，它睡沒睡。”
“要是睡了，我去把它從窩里挪出來……嗯？”
他半斂著眸看向前路，有一搭沒一搭同許憐書說著話，沒聽見應聲，便往邊瞥了瞥，發現小姑娘正彎著眼睛朝他看。
雙眼清澈，朦朦朧朧的燈下，泛著淡淡的甜。
許憐書很用這樣的眼神主著他，謝司妄眸了，縱容地跟著輕笑，“怎麼了？”
電臺里一首歌結束，主播的聲音這時正好響起——
“馬上就要到除夕夜了，不知道聽眾朋友們此刻正在做什麼呢？”
“這個冬天，邊有沒有人陪伴呢？”
……
“謝司妄。”
許憐書淺淺彎，在電臺主播輕盈的聲音里，突然開口喚了他一聲，又小聲說，“謝謝你。”
謝司妄正挑眉，就見亮晶晶的雙眼彎得更深了些。
“這是我過得最開心的一個冬天。”
這年的冬天，終于不再是孤單一人，茫然地觀賞著別人的幸福。
也變了幸福的用者。
和謝司妄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覺自己像在雲端，仿佛被無數夢幻的泡泡托起。
開心得像在夢里。
謝司妄沒想到許憐書會同他這樣說，垂著眸見彎月牙，宛如月般和又快樂的雙眼，心里一片，又控制不住地泛起一點暗暗的疼。
小姑娘以前過得孤獨又辛苦，只給一點好，就能讓滿足這樣。
他俯去親親，寵溺又珍重：“以後我們還會一起過很多個冬天。”
不止是這個冬天。
他要讓的未來全是幸福。
·
夜晚正是團圓時，城區的道路難得顯出空曠。
車子一路暢通無阻地開回家樓下。
走向電梯間的路上，許憐書經過一輛外形有些悉的車，腳步頓了一下，沒再多注意。
電梯顯示從樓上向下降，屏幕顯示到負一樓時，門未開，電梯里人的尖聲爭執先過厚厚的電梯門，約傳了出來。
“他們家本不尊重我！我憑什麼要忍！？”
“我夠了！你們讓我多討好他，我都做這樣了你們滿意了嗎？我現在就要回來——”
電梯門開，電梯里人的視線往外延，在看見外面等待的兩人時，尖刻崩潰的聲音戛然而止。
許憐書也愣了下，差點沒認出，面前的人居然是許心。
上次見面還是那次回許家，見和謝慶奕纏綿熱吻。
許心比上次還要更瘦一點，離了艷俗的妝容，變得有幾分樸素，就連妝容都是淡淡的，甚至帶點低眉順眼的味道，年紀輕輕把自己弄得像個賢妻良母，同疲憊卻帶刺的眼神完全不搭。
畢竟是親姐妹，沒有刻意向艷麗打扮時，五其實與許憐書有著五分相似。
但此刻神面貌的差距，讓兩人幾乎看不出相似點。
見許憐書的那一刻，許心下意識偏過頭想躲，又生生忍住，走出電梯時，眼神復雜又不甘。
許憐書不覺得和許心還有什麼可以聊的話題，也收回眼神抬步，和謝司妄一起走進電梯。
卻在錯而過時，突然聽見許心出聲：“許憐書……我能和你說兩句話嗎？”
有了謝慶奕的前車之鑒，謝司妄攬住許憐書肩膀的手指本能地收了些。
許憐書沒有回應的話，卻被一把抓住手腕。
“……就兩句，可以嗎？”
許心憔悴的眼底滿是祈求和傾訴。
許憐書遲疑片刻，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了，偏過頭同謝司妄換了一個眼神。
謝司妄眉心微皺，但還是走到了不遠回避，雙眼仍隨時警戒地向們這邊。
“要和我說什麼？”許憐書平靜無波的雙眼回許心，問道。
許心抓住的手頹然地松開，朝出了一個苦笑，“看到許家的事，你應該很高興吧？”
“現在家里一團糟，還莫名其妙多添了一個弟弟，我想出國，被許承志抓回來，一直不停地把我送出去相親。”
晃了晃手里的包，“就連除夕夜，他也讓我去相親對象的家里，討好他們一家人。”
“我媽為許家的事焦頭爛額，鬧著離婚，神出了問題，對我不聞不問。”
“許憐書，你開心了吧？”
許憐書眼皮掀起一點，平淡的語氣里帶了疑：“我為什麼要覺得開心？”
許家的變故對來說就像是看著外人的故事，不會再令生出任何恨。
許心被的反問噎了下，自嘲地笑了聲，搖搖頭，“真羨慕你的瀟灑。”
“我那時聽許承志想把你拉出去聯姻，還在幸災樂禍，覺得我是被偏的那個，現在才發現，他只是需要一個兒為許家獲得利益，無論誰都行。”
“我以前以為我是家里唯一被的那個人，現在才發現，所謂的被都是假的，他們不你，也同樣不我。”
“更可笑的是，我就算知道了，也做不到和他們斷絕關系，我知道我已經被他們養廢了，我離不開他們。”
這是許憐書頭一次聽見許心這樣看地剖析，能覺到那種頹喪又痛苦的無力，不免嘆了口氣，心間升起淡淡的唏噓。
許久沒能發泄緒，許心一口氣說完，低頭緩了兩秒，向後一步，又努力朝許憐書出一個笑：“有的時候我寧愿像你一樣，沒有被過。”
說完，一只手捂著開始泛紅的眼，轉匆匆離去。
高跟鞋踉蹌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回在空曠的地庫里。
許憐書站在原地，眼睫微斂，眼瞳里的緒沉沉劃過。
——也慶幸，自己從沒有得到過那些虛假的。
曾經因為那些不被偏的場景，總會覺得，像自己這樣的人，是沒有資格被的。
但在後來，遇到了更多的人，被更多人喜歡，他們拉著一點點走出了不被的認知，所有人都在無比清晰堅定地告訴，并不糟糕，很好很好，值得被。
不需要再為曾經的自己哭泣。
割舍虛假的，卻讓擁抱了更多真誠的。
離泥沼，還有很好很長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