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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老板有些心疼:那個人把他的湯盆甩磕掉好幾片瓷呢,真沒素質。

“有沒有看到是什麼旅行團的?帽子上有標識嗎?”

老板傻眼了:來麗江的旅行團直如過江之鯽,帽子不是紅的就是huáng的,導游旗不是方的就是斜三角的,他哪記得清啊。

羅韌心事重重返回:只是無意間的口角磕嗎?不像。

門虛掩著,羅韌心里咯噔一聲,他離開的時候木代在洗澡,應該是把門關牢了的。

他試探著了聲“木代”,輕輕推門進去。

木代蓋著毯子,蜷在沙發的邊角,羅韌還以為是睡覺了,下意識放輕步子,走近了才發現,眼睛是睜著的。

說:“我累的要命,沒力氣,想著你回來了還要給你開門,好麻煩,就把門留著了。”

羅韌笑了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又說:“沙發能不能借給我睡?困的很,又沒鞋子走回去。”

羅韌點點頭,示意去chuáng上睡,chuáng總比沙發要舒服的。

他看著木代安穩躺到chuáng上之後,才放心帶上門出去。

室外有點涼,扶著欄桿,可以看到遠近深淺黑魆魆的屋頂,羅韌給酒吧撥了電話,讓張叔接。

張叔似乎有些不高興,說:“孩兒家,怎麼說在外留宿就留宿呢,這要放在過去……”

這要放在過去,當然是極不合規矩的,但現在畢竟是不一樣了,張叔牢了幾句也就過去了,到底是對木代放心,覺得即便夜不歸宿也不會做出什麼不妥的事:“那,羅韌,麻煩你了。”

羅韌沒有掛電話:“張叔,木代跟什麼人結過怨嗎?”

張叔愣了一下,旋即打著哈哈笑起來:“小姑娘家,能跟什麼人結怨啊……”

羅韌沒有被他似是而非的說辭糊弄過去,很是平靜地把晚上發生的事講了一遍。

張叔不吭聲了,羅韌又問了一遍:“張叔,你知道是誰嗎?”

過了很久,他才聽到張叔的回話:“我不知道是誰,但是,心里大概有數。沒事,睡一覺就會好的,讓木代好好休息吧。”

張叔拿他當外人,不愿明言,這可以理解,但什麼“睡一覺就會好的”,拿睡一覺當止痛藥嗎?還是說,類似的事以前也發生過?

羅韌睡不著,宅子有客房,即便把房間讓給了木代也不愁沒地方睡,但他就是睡意全無。

他樓上樓下走了幾遍,路過鄭伯的房間,聽到老人在屋里咳嗽著翻,路過聘婷的房間,停了許久,聽到聘婷安靜而勻長的呼吸。

又路過木代的門口,猶豫了一回,還是輕輕打開了門。

黑暗中,看的不甚分明,但是chuáng上……

羅韌心里一,下意識開了燈,沒錯,chuáng上沒人,非但沒人,枕頭、被子,都不見了。

什麼時候走的?羅韌頭皮發麻,轉就想追出去,才走了兩步,驀地又停下來,頓了頓,走到靠墻的立柜前頭,慢慢蹲下。

沒看錯,立柜推拉式的門原先是閉的,現在開了并指寬的口,出了幾縷木代的頭發。

跑到……柜子里睡覺?

正思忖著,柜子里有靜,木代翻了個,眼睛睜著,從那條不大的開口里看他,羅韌問:“是我吵著你了嗎?”

木代搖頭:“睡不著,羅韌,說會兒話吧。”

又說:“把燈關了吧,刺的我眼睛疼。”

羅韌從行李袋里翻出單人氣墊chuáng,疊的只有一件厚裳大小,拿出來的時候帶了個小東西出來,骨碌碌在地上滾。

羅韌撿起了給木代:“好玩的。”

木代把推拉門又推開些,出手來接過,是個拇指超微型單筒遠鏡,迷你小藥瓶大小,沿口印著“madeinrussia”(俄羅斯制造),另一端有個鋼的環,剛好可供食指套進去。

羅韌給氣墊chuáng充氣,那麼薄薄的一層,居然漸漸鼓脹起來了,木代把遠鏡湊到眼睛前面,屋子的空間太小,學鏡面去看,所有的家都拉的龐大怪異。

燈滅的時候,木代想著:羅韌真是有好多稀奇的玩意兒。

氣墊chuáng地放好,羅韌躺下去,雙手枕在腦後,眼睛適應了之後,眼前的黑暗就漸漸化開了去,向左看,木代在立柜里的兩只眼睛亮晶晶的,沒來由地讓他想起油吃的小老鼠,向左看,是鄰的窗戶。

鄰街的窗戶裝玻璃,方便亮,鄰的窗戶為了做舊,還是糊紙,窗戶是扇面形,菱花紋,這個時候,室外反而比里頭亮,白蒙蒙的扇窗更像是蜿蜒了條紋的幕布。

羅韌問:“今天的事,你想說說嗎?”

答非所問:“羅韌,你是gān什麼的,這兩年,你就一直查跟落馬湖有關的案子,不工作的嗎?”

工作?羅韌輕笑。

木代像是忽然反應過來:“哦,想起來了,你家里有錢。”

這跟家里有錢有什麼關系?

羅韌角帶出一笑意,他盯著正頂上的天花板,有些不知道該從何講起:“我在叔叔家,住了有……六年多吧,然後我爸出面,把我接了回去。”

有些關系破裂了,恢復不來,更何況,那年紀,正是最叛逆的時候。

“跟我爸關系不好,奇怪的,連帶著跟我媽都客氣,不親近。更別提還有個總在眼前晃的拿腔作調的二媽,對了,還有個很得父親換心的弟弟。”

和在聘婷家相比,天壤之別,誰想回到這樣一個家?

說出去都掛不住臉,他有意識地不著家,拼命在外頭結jiāo朋友,什麼樣的都行,能帶著他消磨時間就可以,有時為了拼義氣,也跟人打架,打的越狠,就越被人接納追捧。

父親氣急了,狠狠打過他幾次,老頭子揍人是有一套的,不知從哪找來的竹把子,下頭劈了一的篾條,往上一,嘩嘩做響,一記下去,背上都是道子。

一邊還一邊拿他當教材教育那個弟弟:“別跟這敗家子學!”

他背上滲著,一聲不吭,臉上卻帶著笑,滿不在乎看那個陌生的弟弟,看得那個小男孩瑟地一直往後躲。

二媽是真費了心思,才十歲不到的小男孩,眼鏡已經啤酒底樣厚了,整天學什麼?經史子集經世攻略,為了繼承老頭子的家產嗎?

“我反正有的是法子讓我爸跳腳,升學考試,故意科科掛燈,我爸想著,再不濟也得讓我有個學歷,于是花了大價錢,讓我進了大學,花錢的大學。”

黑暗中,他輕輕笑:“現在想起來,覺得自己也稚。”

木代趴在立柜邊框上:“然後呢?”

“大學畢業,我爸得了不知道什麼病,我媽催我回去陪chuáng,我沒有,約了幾個朋友去東南亞玩,玩的樂不思蜀,要回國的那天,我爸給我打了個電話,國際長途,後來我才知道,那之前,他病危搶救了一次,差點沒回得來,再世為人,大概想通很多事qíng,覺得我這樣的兒子不要也罷。”

所以鄭重打電話來,通知他,切斷經濟來源,財產一分錢別想,這個家門也別進了。

正合他心意,他故意的,他覺得這樣也合了所有人心意:“我爸放下我這塊心病了,二媽滿意了,弟弟不用那麼累防著我了,也功報復我媽了。”

“這關你媽媽什麼事啊,在家里已經氣了,你這樣,得多難過啊。”

羅韌轉過頭,看著木代的眼睛微笑:“真是單純的不氣的小口袋,你以為當年我險些被車撞死,中毒洗胃這些事,真的是我二媽作怪弄鬼嗎?”

難道……

木代驚怔失語:難道是羅韌自己的媽媽?這怎麼可能呢?

……

兩個人都沒注意到,那紙糊的扇窗紙上,鬼魅般的影飄然而過。

第38章

為什麼不能是自己的母親呢?緣在某些時候,并不等同于親qíng。

羅韌沉默了一會,那時候,心里有報復的快,但是現在想起來,已經沒什麼覺了,不恨,也不

說是漠不關心更合適些吧。

木代卻以為他是難過,嘆著氣安他:“有些時候,是這樣的,我比你也好不了多,你知道的,紅姨收養的我——我媽把我扔在孤兒院呢。”

羅韌頗為意外地看了木代一眼,他當然知道木代是被霍子紅收養的,但是他一直以為,木代被送進孤兒院的時候很小,是沒有關于這件事的記憶的。

居然記得。

“我都不記得的臉了,就記得牽著我走,穿了雙黑的高跟皮鞋,鞋跟的膠都快掉了,走的一扭一扭的,我一直盯著的腳看,怕摔跤。然後把我牽到一個大門口,塞給我一個桃,讓我坐著,說自己要去辦事,讓我別跑。”

木代長長嘆了口氣,重新躺回去。

後來霍子紅也問過,但不記得,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奇怪,只記得一些細枝末節,比如那雙快要壞了的高跟鞋,再比如那個……桃。

那是個水桃,紅潤,聞著就帶水果香,洗的gāngān凈凈,捧在手里,舍不得吃,隔一會就捧到鼻子底下聞,然後咽口水。

沒吃,想等母親來了咬第一口,這樣媽媽會覺得懂事,會更喜歡的。

為什麼當時會有這樣的想法呢?

就坐在孤兒院門口的石墩上,捧著個桃,從夕西下坐到暮四合,孤兒院的阿姨出來了一趟又一趟,就是不進去。

後來管事的出來,哄說:“我們是你媽媽的朋友,你媽媽讓你今晚上在這睡覺呢。”

自作聰明地問:“如果你真是我媽媽的朋友,你知道我媽媽什麼名字嗎?”

……

末了,還是住了進去,每天抱著那個桃,寶貝一樣,誰也不讓,晚上睡覺擱被窩里,上洗手間都抱著,生怕被誰了。

最後,那個桃自己爛了,覺得是桃子生病了,讓它枕枕頭,給它蓋被子,還學媽媽哄睡覺時的樣子,輕輕拍著被子,學醫生講話說:“吃了藥就好了。”

桃子還是爛了,自己踢踏踢踏拿去扔了,手上粘滿了水,踮著腳,把那個桃扔進垃圾桶里。

沒哭,一滴眼淚都沒掉,只是後來,一吃桃子就過敏。

再後來,也能用輕松的語調去給別人講了,像是分一件“當你是朋友才講給你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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