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反對，畢竟只是一點，又不是要命，曹嚴華還擼起袖子，拍打手臂上的管，好像在看是不是方便下針。
羅韌說：“那五珠村這里，暫時就告一段落了。你們看看這頭還有什麼事要做的，沒有的話，我們就回去了。”
有短暫的沉默。
頓了頓，一萬三說了句：“我想回村里一趟，這趟回來，都沒能在村里好好走走。”
炎紅砂也小聲說了句：“我要幫我叔叔火化，火化的話，是不是手續還復雜，不是有錢就行吧？”
炎紅砂要留，木代就得留，畢竟是“保鏢”，而既然木代要留，曹嚴華也就順理章的留，因為他是徒弟。
無論從哪方面看，羅韌都沒道理先走，索xing也就都再留兩天。
退了船結清租金之後，一萬三自己回五珠村，其它人在附近的尋了旅館，要了個里外多人的套間住下，料理炎九霄後事的同時等一萬三過來回合。
羅韌極其注意木代，但又不得不承認，跟從前又沒什麼兩樣了，那天海上的事qíng，好像真的只是小小的意外cha曲。
最忙的是炎紅砂，跑進跑出，開死亡證明，聯系殯儀火葬場，也虧得的確是炎九霄的親屬，很多事qíng只要瞞過炎老頭還是可以代為出面的，而且炎九霄死亡多日，尸再拖延著放下去確實也不合適。
火化的當天，堅持大家都陪一起去，理由是：說不定關于火葬場那個夢，真的是個預兆呢？
于是除了在五珠村的一萬三，所有人都去了，為了避免讓兇簡離開視線——曹嚴華找了個塑料袋把桶罩住，一路抱著去，又抱著回。
火葬場不大，但所有工作人員各司其職，過程很順利，一切井然有序，炎紅砂不死心，想去火化間那看個究竟，被人禮貌地請出來了。
那個人材單薄瘦小，小鼻子小眼的，也不是夢里焚化工的模樣，炎紅砂覺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還特意去瞧他的子，那是條裁剪得當的子，前後都，也不像藏了條尾。
當天晚上，一萬三從五珠村回來，懶懶散散的樣子，拎了個布包，里頭東西不大，但看著沉甸甸的。
曹嚴華問他都gān嘛了。
他漫不經心地回答：“也沒gān嘛，給我媽燒了紙錢，守了墳。每家每戶都去走了走，有冤報冤，有仇報仇唄。”
整個村子只他一個人，想gān嘛gān嘛，是，村里人都走了，房子都還留著呢。
他走一家禍害一家，踹門，砸窗戶，搬起石頭把笨重的不及帶走的灶鍋砸穿，心里無比暢快。
小時候，母親教他村里的忌諱，去人家家里玩兒，別人家的鍋，那是人家吃飯的家伙，你要是把人家的鍋磕著著，灶神一生氣，那家人就得肚子呢。
現在好了，通通砸了，就唄，反正不到老子。
那一口惡氣，積攢了許多年的惡氣，就這樣朝著沒知沒覺堪稱無辜的門窗件上發泄過去，自己都覺得自已欺怕荒唐可笑，但是隨便，無所謂！
砸累了，一屁坐到地上，曬的他眼花，眼前卻晃著許多年前的那個日子，那個薄霧蒙蒙的早上，後一只手，猛然一推，就把他推出了村人的圈子。
“江照，從今以後，你就不是咱五珠村的人了，你要是再敢踏進村子一步，可別怪村里人不客氣。”
他挑釁似的看著這破落的沒有人聲的村子，對著下的空氣囂：“我就是又踏進來了，還砸了你家了，來啊，對我不客氣啊，來啊！”
沒有應答，有塵埃在下跳舞，遠，海làng聲很輕很輕，像是在問：“你是誰啊……”
心深，他想著，有個人出來揍他也好啊，那樣至，這個村子，還是活的，管它接不接納他，至，這個村子，還是活的。
過了很久，一萬三站起來往外走，路過祠堂的時候，他偶然抬頭，不知道是不是太好，灼痛了他的眼，祠堂高高翹起的檐角上，那個騎的仙人，峨冠博帶，大袖那麼敞著，似乎風一，就要飄起來了。
仙人指路，它在給誰指路呢，指的路又通去哪兒？
一萬三洗澡的當兒，曹嚴華盯著那個布包看，好奇心像面團一樣發酵，里頭究竟包著什麼呢？
炎紅砂瞪他：“曹胖胖，尊重！”
曹嚴華不服氣：“其實你也想看吧，看一下怎麼了，看一下又不會跑了！”
炎紅砂哼了一聲，當然想看，那點好奇心跟簇簇的小火苗似的，其實也知道，未必是什麼的東西，一萬三敢大喇喇往那一放，就沒那麼不可告人……
但是，誰讓你非罩上一層布呢，不開那層，心里愣是抓心撓肝的難。
不過，還是自詡道德水準比曹胖胖略高一籌，反正，不會自己去揭開的。
曹嚴華又看羅韌：“小羅哥，你說呢？”
這屋子里的人，總得都拉下水，達一致才好。
羅韌不去趟這趟渾水，也不讓木代趟：“木代，跟我出去走走吧。”
木代看他，先不：“你是在邀請我嗎？”
羅韌點頭：“邀請你。”
笑起來，噌一下就起來，跟著羅韌出去了。
洗手間的嘩嘩水聲不絕于耳，房間里只剩了曹嚴華和炎紅砂兩個人。
一不做，二不休，曹嚴華果斷過去，三兩下就解開了布包。
那是……
祠堂檐角上騎的仙人，寬袍大帶，翩然yù飛，最底下不太平整，一看就知道是被敲下來的。
炎紅砂也湊過來，一時間也忘了要置事外，儼然共犯的架勢。
說：“看起來，一萬三對村子，還是心懷憤恨的，連這個都敲下來了。”
曹嚴華也深有嘆。
先敲了行什，又敲了指路的仙人，一頭一尾，都折在他手里，他三三兄，可真是角脊走shòu終結者啊。
第63章 尾聲
漁村歇的早，乍一出門，黑的什麼都看不見，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撞在羅韌上。
羅韌握住手，說：“小心點。”
他牽著往外走，經過漁民低低矮矮的屋子，鼻子里聞得見小木屋經年的cháo氣，暗的角落里有拴著的狗，似乎嗅到侵者的氣息，黑暗中抖索著渾的站起來，像是拉開了架勢要力一戰。
羅韌把拉到後，半蹲下子，嚨里發出威脅似的嚇聲，那只狗周的氣勢忽然就了，顛吧顛吧又跑回角落里，腦袋往下一卡，做了挖沙埋腦袋的鴕鳥。
木代央求羅韌：“教我啊。”
他說：“這有什麼好學的，什麼出息。”
說完了就往前走，木代惆悵似的的嘆息，不肯走。
羅韌又回來，說：“這樣吧，你要是能站著不，五分鐘，連眼睛都不眨，我就教你。”
木代挑釁似的看他，說：“那你記時啊。”
這能難得倒嗎？忘了習武八年嗎，被師父罰一不，沒有十次也有八次，那要難的多了，頭上還要頂個小香爐，里頭燃香，站的極穩，有時候，那香燃燼的灰，都能保持好長一截不落。
至于眼睛不眨，很難嗎，換個角度思考，睜開眼睛不閉很難，但是閉上眼睛不睜呢。
那也是“不眨眼”的一種啊。
帶著竊喜的淺笑，慢慢閉上眼睛。
眼睛看不見了，其它的就分外敏銳，這個夜晚是溫而沉靜的，空氣濡，帶著水汽，發有一兩，在臉龐，風里有輕微的腥咸，海的味道。
在這里還沒有人，在這片村子還沒有雛形之前，這海就在了。
小木屋里，也不全是安靜的，有時能聽到木頭細悄的裂響，還有輕微翻的聲音，也有夫妻夜話，有一搭沒一搭，聽不真切。
還有，羅韌真的在計時，打開了秒表，打開了聲音，滴答滴答，馬不停蹄，不喜歡這樣快的聲音，覺人生都在氣吁吁的奔走，無暇旁顧。
喜歡慢。
就像農家揭開了蒸鍋的木蓋，白的蒸汽在屋里慢慢地繞啊繞，映襯著窗外的雪，檐下的冰溜溜。
就像騾子脖子上掛了搖鈴，叮當叮當，從門前經過，經過了很久很久，鈴聲還在門口慢慢打著轉兒歇腳。
就像給qíng人繡荷包，竹繃子布面，銀針拖著線，慢慢地迤迤邐邐，綿綿長長久久的qíng意，看不到頭。
羅韌說：“木代，我走了啊，把你一個人丟在這了，我真走了啊。”
他的聲音越來越遠。
安安穩穩，還是不。
又說：“木代，那條狗朝你走呢，它看著你呢，張開了，馬上就要咬你了。”
還是不，黑暗的輕籠在臉上，打過睫、鼻梁、角，的廓影，最細致的筆也畫不出的jīng致的畫。
猝不及防的，羅韌忽然抱住了。
覺得到他，悉的氣息，臂膀的力道，秒表的聲音也近了，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他慢慢向低下頭來，溫熱的氣息拂過眉梢，臉頰，到邊。
木代想著：這個時候可以的，可以忽然睜眼，咯咯笑著說“不玩了”，可以呀一聲出來，然後負氣似的指責羅韌“這樣不符合規則的”。
但是不，不想，有細細小小的聲音，在心底里，嘰嘰喳喳，好像在說：你也想的，你愿意的。
羅韌吻在上。
像喜歡的那樣，輕而緩慢，又慢慢加深，不容回避的力道。
滴滴答答的秒表聲，忽然就停了，不知道是真的停了，還是忽然什麼都聽不見了。
如果人真的有靈魂，那麼現在，的靈魂，一定是細了一的，散漫著，往著無窮無盡的高去漂，枕著幾乎聽不到的音樂，茫然而無落腳。
羅韌松開時，周圍那麼安靜，海也出奇的靜，海làng聲淺的像是qíng人的嘆息一樣綿長。
羅韌問：“還去海邊嗎？”
不去了，愿意待在這里，這bī仄的空間，周圍低矮的木房屋角，cháo的氣息，還有角落里一條不知道是睡著了呢還是全程觀的狗。
多待一會吧，這個地方，會記一輩子的。
羅韌笑著，輕輕擁住，臉頰發燙，偎依在他膛，聽他沉穩有力的心跳。
羅韌說了句：“我的姑娘。”
等你很久了，我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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