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教，也沒人引領，認為自己有罪，霍子紅讓認罪，沈家已然當罪大莫及，這罪，就算是已經坐實了吧。
手往枕頭底下，出來一把刀子。
家常的水果刀。
羅韌看到，拿著刀子，先在手腕上比劃，又在咽，最後，刀尖對著心臟，持刀的手一直發抖。
羅韌的心收，子前傾。
然後，眼一閉，右手一……
羅韌覺得耳邊嗡嗡的，明知道自殺絕沒有功，那一時刻，還是呼吸一停。
木代忽然睜眼。
眼神狠戾，神幾乎稱得上是尖刻了。
負氣似的，咣當一聲把刀子扔遠，厲聲說了句：“關你什麼事！”
羅韌一怔，旋即反應過來：是對那一個木代說話。
語速很快：“又不是你殺的人，關你什麼事。你也差點摔死，好不容易撿回條命，難道還要賠上去？”
口起伏，氣憤難平，像yīn郁的黑暗。
炎紅砂說的沒錯，木代自己也猜出端倪，雙重人格。
羅韌轉頭看霍子紅：“木代可能有雙重人格這回事，我其實已經猜到……”
霍子紅說：“還有一小段，看完它。”
木代的表qíng轉換，忽而弱痛苦，忽而狠決桀驁，羅韌不想再看，怕看多了，這種印象揮之不去。
好在，看時間的顯示進度，快播放完了。
就在這個時候，木代忽然抬起了頭。
表qíng平和，雙目微微瞇起，眉頭微蹙，像是厭煩，又像是嫌惡。
說：“你們兩個，別吵了。”
視頻就到這里，戛然而止。
屋子里靜默了很長一段時間，後來，張叔的水果塑料袋又在嘩啦啦的響了，全然的噪音，讓人想把那兜水果扔到地上，狠狠踩的稀爛。
羅韌說：“我對心理學沒什麼研究，如果解釋的話，請用我聽的懂的說法，盡量通俗。”
何瑞華首先坦誠一件事，關于木代異常的證據和影像資料，羅韌看到的，就已經是全部了。
全部？只是這段視頻？
羅韌覺得不可能：“然後呢？”
“然後，就以我們都想象不到的速度，治愈了。”
“治愈？”
何瑞華先生尷尬地著重發音：“自愈，自己治愈。”
他拖開椅子，從那張厚重的書桌後起，拉過一邊的白板，用熒筆在上面畫了三個圓圈。
第一個最大，里頭寫了個“”字。
第二個適中，里頭寫了“木代”兩個字。
第三個最小，里頭寫了“2號”。
羅韌看向最大的圓圈：“那個是主人格？”
“是。”
“一個這麼多年都鮮面的人格，是主人格？”
“有些人從不面，幕後cao縱，控制整個帝國。有些人忙前忙後，只是前行走。主次不看面次數，看勢力比重。”
如果是平時，這樣的說辭，羅韌大概會笑一下，但是此時、此刻、此地，沒有心qíng。
何瑞華說：“可供分析研究的資料太，很多是我的推論。你聽來參考，可以不相信，歡迎一起探討。”
典型的知識分子口吻。
羅韌點頭：“你說。”
“我想，你同意這樣一種說法，人的本xing存活，這種甚至存在于無意識中。就好像，有些說著已萌死志的人，車子撞來，還會下意識躲避。”
羅韌同意，對這世上大多數人來說，死，還是要付出很大的勇氣的。
“因為存活的，所以人有自救的本能。如果追究到極致，了吃飯，了喝水，都是一種自救。”
羅韌靜靜聽著。
何瑞華看那塊畫板：“木代當時，是一種自救。”
“以那時的年紀、面對的力，如果繼續下去，很可能不是死就是全盤崩潰，所以我認為，在自我的認知里，形了一種攻守策略。”
“主人格，帶著這種力，或者稱之為罪孽的覺，藏，也可以說是沉睡。”
羅韌沉默，以木代的日常表現，確實看不出是過qiáng大心理創傷的人，單純可到近乎簡單。
羅韌忽然想到木代被潑水煮魚那一次，當時潑的人，很可能是沈雯的家人。
他沉：“但是木代，并沒有忘記八年前那件事。”
何瑞華說：“我個人傾向于覺得，這是一種策略。如果完全忘記，反而出問題，因為那就屬于明顯的jīng神異常了。”
他謹慎的選擇措辭：“記得，但這種罪孽的影響不深刻，如果說以前是深骨髓，現在可能只影響皮層，也就是說，只有當事qíng被提起、或者臨到眼前，才會對引起心理波。自己為自己創造了八年多的寬松空間，這也是一種逃避。”
羅韌無法反駁，木代被潑那一次，確實當時的表現很異常，但也必須承認，後來恢復的很快。
類似反彈。
何瑞華繼續：“然後，主人格把兩個次人格，推到幕前。接下來，類似自由選擇……”
他用筆尖點了一下寫有“木代”的那個圓圈：“這一個勝出。”
羅韌問了句：“為什麼，覺上，2號更jīng明qiánggān一點。”
何瑞華點頭：“不錯，但是還要加上幾個形容詞，自私、利己。”
“從錄像帶視頻里可以看出，2號是完全自我的，一切從自我角度出發，不顧及責任、道義，人畢竟是社會xing的，這樣的xing格在普羅大眾里，很不歡迎。”
羅韌想起在五珠村那次，和老蚌鬥的兇險時，木代忽然不見了，他後來循著哨聲，在很遠的海域發現。
何瑞華的描述沒錯，2號的唯一目標是帶木代離危險，至于當時還在險境中的羅韌或者曹嚴華，從未想過要去幫忙。
確實數次去救木代，但只救木代，為自己開，言之鑿鑿，理直氣壯，說的好像全無責任。
何瑞華說：“但是木代就不同了，你有沒有發現，有一個特點？”
羅韌回答：“有很多特點。”
何瑞華笑了一下：“羅先生，你仔細回憶和的相識相，你覺得，前後有什麼不同嗎？”
羅韌想了一下。
是有不同，最初見到時，木代還算是犀利和不馴的，和他有沖突，但是漸漸的，就是他的姑娘了。
何瑞華提醒他：“你是不是覺得，越來越喜歡？”
這不是屁話嗎，相的漸佳境，qíng自然是越來越深，如果對看兩生厭，還談什麼繼續相？
何瑞華像是看穿了他的心理：“我的意思是，在據你的喜好，去塑形自己，木代被主人格推到幕前，又輕易勝出2號，不是偶然的。有本事，讓希喜歡自己的人，都喜歡自己。”
有本事，讓希喜歡自己的人，都喜歡自己。
好繞口的話，羅韌在心里重復了一遍，眉宇間開始蘊上怒，但是說話時，倒是笑著的。
“你什麼意思？”
何瑞華平靜的說：“我知道你很難接，對人來說，很難接。”
“你是不是覺得很乖巧可，越跟你相，就越對你的胃口，你喜歡什麼樣的，就是什麼樣的？”
“是不是幾乎不惹你生氣，偶爾發點小脾氣，你哄一哄就開心，不吃你的醋，不犯你的忌諱，一切都好像是按照你喜歡的模子打造出來的？”
羅韌憤怒，又覺得荒唐。
霍子紅適時開口，語氣和：“羅韌，我們現在討論木代的病qíng，你不要代個人qíng。何醫生說的這些，木代小時候其實已經有一些端倪了。有一個詞，或許聽起來刺耳，但可以形容這種qíng形。”
頓了一下，說：“討好，刻意的討好。”
何瑞華咳嗽了一下：“有一種爬蟲，避役，俗稱變龍，可以據周邊環境的不同去改變自。這一點和木代的qíng況有類似之，和不同的人相，表現出來的xing格其實是不大一樣的，而且因為是次人格，所以波也頻繁。”
羅韌忽然把怒收了回去，說：“說，你們繼續說，說完了，我再發表意見。”
他臉并不好，往沙發背上一靠，沉默以對。
何瑞華尷尬地和霍子紅對視了一眼：“基本上，之前為什麼會出現異樣，我們有這樣的……推測和討論。”
羅韌面無表qíng：“何醫生，我想問你，都說醫者父母心，你懷著一顆什麼心呢？”
何瑞華不明白為什麼有此一問，莫名其妙。
羅韌說：“我認同你自救的說法，在那種環境下，孤立無援，沒有人幫助，自己想救自己，把那段往事淡化或者藏，并不奇怪。”
“但是……”
他笑起來：“有一個故事，你聽過沒有？”
他自顧自講下去。
“有一個jīng神病人，他的癥狀很奇怪，每天就打著一把傘，蹲在房間的角落里，不吃也不喝，也不講話，換過很多心理醫生，大家束手無策，都覺得他沒救了。”
“有一天，來了一個新的心理醫生。他沒有問很多，也默默打了一把傘，陪著那個病人蹲在墻角，不吃不喝，也不講話。”
“過了幾天，那個jīng神病人終于說話了，問那個心理醫生說，你好啊，你也是一只蘑菇嗎？”
何瑞華是專攻心理科的醫生，當然聽過這個故事，但是，他還是不明白羅韌的用意。
羅韌說：“你憑著一段影像、自己的理解，做出一番你覺得合理的，并且可能已經被霍子紅認同了的推論。”
“你有去了解過木代嗎，有打著傘陪一起待過嗎？可能也只是一只與人無害的蘑菇，但是你把妖魔變龍。”
又轉頭看霍子紅：“你也認同了這種說法，在你的想法里，木代和所有人的相都變了刻意討好，和你的相是，和我的相也是。”
“你上命案未清的那段時間，你知道木代有多為你焦心嗎？你們相這麼久，你覺得沒有一點真qíng實意的分在嗎，只是討好？你是什麼東西，我們是什麼東西，有什麼資格讓去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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