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木代在後廚,鄭水玉倒是想,但是看鄭梨扭扭那樣兒,鎮不住場子啊。
近半夜時,客人陸續都散了,只剩了一桌小混混模樣的,年紀都不大,十八九歲,自抬了啤酒來的。
鄭水玉最煩這樣的,沒什麼油水可撈,一碟花生米加一盤土豆能下兩小時的酒,占著桌子不挪窩兒,影響翻臺,還特別容易鬧事。
果不其然,忽然就拍著桌子嚷嚷起來了。
鄭水玉頭疼,吩咐木代:“你邊上看著,別讓他們砸東西。”
木代拖了張椅子,在不遠坐下。
也不懂他們為什麼吵,臉紅脖子的,向著一個胖胖的男生發通牒:“夠膽就去,不去不是男人!”
什麼神奇的地方,嚴重到不去都不是男人了。
那個胖男生訥訥的,腮上的ròu簌簌而,似乎左右為難。
為首的平頭一掌摑向他後腦勺,響聲gān脆敞亮。
“還有膽子沒有?去一趟要你命了?”
胖男生囁嚅著:“我聽說可怕的……”
“我們都去過,可怕在哪了?還不是好端端回來了?”
胖男生瑟似的抬眼:“人家說……”
他低聲音,臉惶恐:“半夜的時候,耳朵在水泥臺子上聽,能聽到心跳聲,就像是里頭有人……”
木代斜眼乜他,語氣到位,神態表qíng也到位,不出演恐怖電影真是演藝界的損失。
平頭罵罵咧咧的,手一揚,又要摑他。
木代說:“喂。”
態度不耐煩,臉上寫著趕人。
平頭有點怵,揚起的手改揪,攥住胖男生的領往外一推:“走走走。”
一群人起,踢踢踏踏往外走,有人把飯錢拍在桌子上。
阿彌陀佛,這一天好長,總算是可以收工了。
門外,胖男生耷拉著腦袋,戰戰兢兢。
平頭男很瞧不起他,說:“jī崽大點的膽子……”
胖男生極力為自己辯護:“真的,我還聽說……”
他自己先打一個寒戰:“人家說,那水泥臺子里,陷著個人,沒有月亮的時候,會穿紅的高跟鞋……”
平頭男一把把他推了個趔趄:“滾犢子,沒膽去就別整天屁顛屁顛跟著我們。”
……
木代覺得,自己和鄭梨,大概是有代的。
終于收工,jīng疲力盡地只想睡覺,鄭梨居然還jīng神奕奕的,要去網吧。
木代追問,鄭梨扭扭的:“我跟人約好了聊天……”
滿臉緋紅,對方大概是個適齡男子吧,網吧就在樓下隔壁,木代也并不擔心的安心:“那去吧,早去早回。”
鄭梨應了一聲,歡快地像出籠的小鳥。
沒了鄭梨,屋子里安靜的讓人不習慣,老舊的掛鐘定點報時,毫不顧忌會擾人清夢。
響過三響的時候,鄭梨回來了。
躡手躡腳,似乎怕吵了木代,又似乎有事想告訴,在枕邊停了一會,耳語一樣問:“木木姐,你醒著嗎?”
沒有聲息,鄭梨想,大概是睡著了吧。
剛轉,木代在後問:“有事?”
鄭梨嚇的險些絆著。
回過頭,木代已經撐著手臂坐起來了。
鄭梨小心翼翼:“我吵著你了?”
木代說:“本來也睡不著,有事?”
鄭梨說:“我去上網,幫你查了,你不是要找個穿紅高跟鞋的人嗎?我幫你查了。”
木代啼笑皆非:這不是正確的路子吧。
果然,鄭梨說,查到個關于紅高跟鞋人的恐怖故事。
紅高跟鞋、繡花鞋等等,諸如此類,從來都是恐怖故事的爛梗,木代連聽的興致都沒有。
重新躺下,命令式的口氣:“睡覺。”
鄭梨沒辦法,糙糙洗漱,鉆進被窩。
掛鐘的秒針滴答滴答的走,閉上眼睛,全是網上看到的故事qíng節。
開始,的確是聊天去的,但是那個“追風騎士”的男人發來一張自拍照之後,就興致全無了。
有一句老話說的很對:長的丑就不要出來嚇人了。
但是包了兩個小時,剩下的時間gān點什麼好呢?
忽然想到:木木姐不是要找人嗎?
于是打開搜索引擎,輸:南田、紅高跟鞋。
出乎意料的,好多條搜索結果,標題都是一樣的,可見是同樣的容被反復轉載。
和所有這個年紀的孩子一樣,對于這種恐怖話題,鄭梨既害怕,又獵奇。
最終獵奇心理勝出,鼠標挪了又挪,還是點了進去。
里頭提到了近二十年前,南田縣修的一個雕塑。
按照當時的規劃,這雕塑將匯通三條新修的馬路,繼往開來,象征著城市騰飛,所以雕的是匹昂首騰空的駿馬,基座是厚重的水泥臺子。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雕塑落,領導班子對城市規劃有了新的想法,中心城區南移,另外的馬路接通省道,這里連帶著周圍區域完全破落,跌了城鄉結合部,就如同木代先前看到的,田埂上長稻禾,隨時邂逅閑庭信步的大白鵝。
腦補的話,場景凄涼而又詭異,破落的郊區地帶,人煙稀,偏偏佇立著這樣一座跟周圍環境完全不搭的雕塑。
無人管理,無人維護,這里了小混混及不務正業人士的廝混場所,在這打架鬥毆的有,激qíng燃燒的也有,水泥臺子上各的漆刷各的詞句和畫,字都是罵,畫都是寫意,總之看不懂就對了。
也不知道哪一年,哪場激烈鬥毆,馬頭也被砸掉半拉。
再然後,那個詭異的故事傳開了。
說是,夜深人靜,一個人前往騰馬雕臺,把耳朵在水泥臺子上仔細聽,會聽到心跳的聲音。
就好像,水泥臺子里埋了個活人。
又說,當你聽的神的時候,頸後,會忽然間chuī起冷風,急忙回頭去看,後當然是沒人的,但是如果低頭,你會發現,後有雙紅的高跟鞋……
鄭梨被嚇的頭皮發麻。
很多回帖,讓人難以想象的是,這居然了jīng神文化生活貧瘠的南田縣的一個消遣去,很多人拿這個打賭、比膽,專挑月黑風高的時候前往,用涂改在臺子上炫耀似的寫下xxx到此一游的字樣。
事qíng鬧的最沸沸揚揚的時候,當初的施工隊都出來辟謠,工頭的原話是:放屁!當時沒用大型鏟車,水泥臺子澆筑是我們拌好了一鐵锨一鐵锨鏟進去的,真有活人,我們會不知道?
但是傳謠的速度總是比造謠要快的,又或許,人們心底,暗暗盼著這樣刺激的恐怖,真實xing與否反在其次了。
羅韌睡的迷迷糊糊,被神的電話吵醒。
三更半夜,想來也不會是打來寒暄的,羅韌在黑暗中坐起,問:“你到函谷關了?”
神說:“早呢。”
他聲音里,有有的激。
羅韌察覺到了:“有事?”
神說:“雖然我沒過多關心你們和兇簡的事qíng,但那不代表我不在意。我一直覺得,兇簡是個很值得研究的課題……”
羅韌失笑:這世上,大概也只有神,會把這樣的追尋冠以“研究”或者“課題”的字眼了。
“第二兇簡之後,我讓小萬萬幫我留心一些事,因為我也不是很確定,所以我沒跟你們提過,只是希,從一個新的角度,能發現一些什麼……”
小萬萬,當然就是萬烽火了。
萬烽火很給神面子,神大概是唯一一個可以朝他要消息但不付錢的人了,因為他很斬釘截鐵的表示過: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羅韌有點張,他手,到chuáng頭的臺燈開關,又慢慢回來。
好像黑暗更能給人安全似的。
他問:“你要查什麼?”
“那幾幅畫,漁線人偶的cha圖,合浦海底的巨畫,有沒有在其它的地方,以其它的形式,出現過。”
“有嗎?”
神停頓了一下,這間隙的時間里,羅韌聽到自己滯重的呼吸。
然後他說:“有。”
第106章
凰樓的生意終于如曹嚴華所愿,一天天慢慢好起來。
從最開始的沒有客人,到一天兩三桌、四五桌,盡管按照一萬三的說法依然是每天連本都收不回來,但曹嚴華覺得,從無到有,就是巨大的飛躍了。
他辭了聚賢樓的工,晚上在酒吧幫忙,白天時間幾乎都耗在凰樓。
沒客人的時候,他就自己找事忙活,洗洗碗、地、算算賬什麼的。
炎紅砂和一萬三兩個不像他那麼盡心,但時常冒頭,算是常駐,至于羅韌……
他基本不出現。
曹嚴華覺得也合qíng合理:他大概為了妹妹小師父在擔心吧。
私底下,曹嚴華和一萬三炎紅砂他們討論過木代的去向,曹嚴華和炎紅砂都憂心忡忡,只有一萬三無所謂,他甚至對他們的憂慮到不理解。
——“你們以為我國是有多?一個年人,自己做決定,上還有功夫,哪那麼容易就出事了?”
炎紅砂說:“萬一呢?”
萬一真是個細思則恐的詞兒,就怕這個萬一。
曹嚴華正胡思想,門口出現一個人,先還以為是客人,臉上端了笑正要迎上去,下一秒反應過來,是他小羅哥。
真是稀客。
曹嚴華問:“有事啊?”
“有飯嗎?”
闔著是來吃午飯,吧臺後頭,鄭伯抬頭qiáng調:“羅小刀,你吃飯一樣要給錢的。”
羅韌笑。
他選了遠離吧臺的墻角位置,點了蘭州炒飯,加一份羊ròu肋排,一瓶可樂。
先不急著吃,示意曹嚴華坐下。
開口就問:“還記得五珠村海底下那幅畫嗎?”
記得,一萬三後來特意重新畫過,就張掛在存放兇簡的房間里以作參考,那算是個兇殺場景,溺死。
“神昨晚上給我打電話,說是在另一個地方,也發現同樣的畫了。”
一邊說一邊掏出手機,點了張圖出來,遞給曹嚴華。
曹嚴華接過來細看。
拍的照片,像是石板,上頭凹刻的模糊線條,邊沿還長了青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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