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向榮看羅韌：“沒想到有功夫，真沒想到，我還以為都是電視里瞎擺忽，所以那時候，我都不以為是跑，我以為跳樓了。”
他真是這麼以為的，還失聲大喊了句：“跳樓啦！”
他沒有那個機會沖到窗邊去看，都是後來聽說的，說是，第一個沖到窗邊的gān警低頭的時候，已經在地上了，然後幾乎足不點地的沖到圍墻邊，一個上翻。
等大家反應過來追出去的時候，已經完全不見了。
這是南田縣這幾年來，出過的最讓人瞠目結舌的案子，盡管上頭說要盡量不外傳，但這是個小縣城，橋下摔死個人都有一撥撥的人要去看事後的熱鬧，更何況是這麼稀奇的事兒呢？
羅韌多給了陳向榮一百塊錢，讓他打車回去，自己就不送了。
陳向榮高興的，反正路不遠，他把錢小心揣進兜，一路走回去。
經過橋邊時，和那些看事後熱鬧的人一樣，他也探出頭去，看了又看。
羅韌在車上坐了一會。
陳向榮不是他找的第一個人，在這之前，他和鄭梨聊過。
鄭梨張的，開始，大既以為他是來調查的，不住撇清和木代的關系。
“我跟也不很的，”說，“到飯館打工也才幾天，是哪里人，過去gān嘛的，我都不知道，問了也不說。”
但到底是個小姑娘，經不住他話里的試探和牽引，慢慢的，話里話外，都在擔心木代了。
——“我木木姐上沒什麼錢，我在長途大上遇到，就是那樣，一個人，包都沒拎一個。也沒錢，後來姑媽給支了點，但是也不多。”
羅韌聽在心里：上沒錢的話，不大可能在短時間跑路。而且那麼明目張膽跳樓跑了，公安會有防范，第一時間會徹查進出的車站，所以木代現在的位置，最有可能還是在南田。
“在南田，還有什麼朋友嗎？”
鄭梨想了一下：“沒有。也沒說起過家里人，只說有個男朋友，人長的帥，好像也有錢，對也好。”
羅韌心里，某個的角落，了一下。
“一直要找人，說是二十多年前住在拆了的老樓里的，一個喜歡穿紅高跟鞋的人。不過好像也沒找著。”
從鄭梨這里，似乎也得不到更多信息了，離開之前，羅韌最後問了一句：“jīng神狀態怎麼樣？”
鄭梨聽不懂。
羅韌換了個問法：“你覺得，你木木姐，是個什麼樣的人？是厲害呢，還是弱的那種？”
鄭梨說：“我木木姐怎麼可能弱，可厲害了。”
想了想，又補充：“我也說不清楚，有時候你覺得兇吧，轉頭又會對你很好。就是那種，外頭是的，里頭是的的那種。”
羅韌開著車，在南田縣兜了一下午的圈子，每條街每條巷都經過，不止一次。
有時停車下來買杯東西，轉又扔掉，城郊也去了，車子飆過去，一路的塵土。
他有點懷念在小商河時，一路飆過戈壁，沙丘沖làng，旋車激起揚沙，嗖呦一下，像揚起的風。
他一直兜圈到很晚，然後去了夜市，買了些日用品，買了酒，啤酒、白酒，葷食，烤jī、燒鵝、鹽蝦，幾樣拌素菜，裝了白飯，經過水果攤時，又買了幾樣水果。
然後開車，進了白天兜逛時看中的小旅館。
是真小，簡陋，也沒什麼人，份證登記是用手抄的，也沒有什麼攝像頭，洗手間甚至不是燃起熱水，是熱水，要用燒的。
羅韌住，先燒了水，然後開了電腦，定了網頁，最後把飯食在桌子上擺開，并不筷，打開了電視去看，信號也不好，屏幕在跳，沙沙沙的雜音，當地的新聞巧在報昨天的案子，主持人抑揚頓挫地說：案qíng已經取得重大進展。
夜半12點過，有節目的頻道都了很多，羅韌隨便撳到一檔qíng節目，播的是見慣的原配與外遇之爭，面部打著馬賽克的男人穩坐釣魚臺，原配泣不聲說：“當年你追我的時候，也是掏心掏肺……”
嗯，昨日掌中玉，今日口中痰，兩相撕破臉皮，恨不得唾在地上。
有叩門聲，很輕，夾在主持人苦口婆心的叨叨中。
羅韌卻立時警醒，下一刻關掉電視，頓了一頓，走到門邊，手搭住門扣，輕輕擰開。
暈huáng的走廊燈下，木代就站在那里，總覺得好像更瘦了，帶著很大的口罩，只出兩只眼睛，像雖然了驚嚇但沒有惡意的小，眼瞼下睡眠不足的暗影。
說：“我看到你的車，在街上轉啊轉的，我想，你大概是來找我的。”
羅韌向前走了一步，木代很敏，馬上後退。
羅韌笑了一下，說：“木代，我之前摟過你、抱過你，也親過你，你要是覺得這病是近距離接就能傳染的——現在才防范，是不是太晚了些？”
木代沒說話，頭略略低下，長發從前頭拂下，出細致白皙的脖頸，蒼白的，又脆弱，好像一不留神，就會折斷了一樣。
羅韌問：“這兩天吃飯了嗎？”
想了一下，然後搖頭，服有幾蹭破了，破口邊緣還有灰，也不懂這一日夜，是藏到哪去了。
羅韌手，拉住胳膊進來。
屋里的味道不同，食的香氣，刺激著閉了好幾頓的味蕾，木代的目落在那一桌子夜宵上，大都是塑料餐盒盛著的，但于，已經是鋪開的盛宴了。
目被隔斷，羅韌站過來，擋在和里屋中間，示意了一下洗手間：“洗澡。”
木代說：“我沒有服換。”
“我聽說了，一件行李也不帶，一分錢也沒有，帶了腦子帶了手，自己覺得瀟灑是吧？”
他拿了服給，男式的，還有超市里買的一次xing旅行換洗。
然後推進洗手間：“洗澡，洗完澡吃飯，然後說事。”
第109章
鄭水玉家的洗手間只掌大，用水又儉省，不知道每天是不是按照配量來，水頭從來小小，每次洗完澡的覺，都像久旱的地才了表皮，渾不舒服。
所以，這大概是這些日子洗的最舒心的澡了，水量充足，水溫也滾燙。
gān了出來，先撕開包裝穿了，又抖開羅韌的服看，半新不舊，疊痕整齊，湊近了，還能聞到洗gān凈的服特有的味道。
比劃了一下，真大，袖長出胳膊一大截，直接套頭進去，整個人像罩了個麻袋。
低下頭，袖子腳都連挽好幾道，才打開門出去。
走到桌邊坐下，筷子就在手邊，木代猶豫了一下，覺得賓主畢竟有別，還應該等羅韌說一聲再開。
誰知羅韌先把筆記本電腦先遞過來，說：“先看完。”
木代接過來，屏幕往下了。
兩個打開的網頁，兩篇文章，都是講艾滋病的，關于原理、癥狀、潛伏時間、傳播途徑等等。
手指在屏上，一下下翻著看，頭發上的水滴在泛亮摁鍵邊上。
看完了，把電腦遞回去，羅韌接過了放在一邊，說：“今天我問過了，中心院就可以做抗檢查，你要是不放心，找時間我給你，然後送進去驗……先吃飯吧。”
木代悶頭吃飯，人也奇怪，開始過勁了，什麼都不吃也不，真的開始有東西裹腹，反而越吃越。
中途羅韌開了酒，木代自己拿了罐啤酒，咕嚕嚕一口下去一半。
據說長的飯局總有一兩個停點，通俗講就是“吃累了，歇一歇，再戰”。
這半罐酒就是第一個停點，木代把啤酒放回桌上，筷子也擱下，沉默了一會才問：“大家都還好嗎？”
“好。”
“凰樓……開張了嗎？”
“開了，當天下大雨，一桌客也沒有，曹胖胖差點哭了。”
木代想笑，笑容剛出現就了，總覺得好多糟心的事好像在邊上虎視眈眈的臉，說：還有心qíng笑！
又問：“那兇簡呢，現在應該第四了吧，凰鸞扣有指引嗎？”
羅韌說：“沒人關心兇簡。”
這話是真的，每個人都在自然而然的懈怠，總覺得兇簡這事虛無縹緲、師出無名、無關痛、并不迫在眉睫，無利可圖又兇險莫測。
做一件事，要麼有機，要麼有力，他們都沒有——神形容的沒錯，就是拉磨的驢，鞭子不的狠了，不切實吃點虧，都是不想的，炎紅砂因為新奇好奇立的“凰別隊”，過了起初那子勁，現在有各回各家的架勢。
更何況，現在有更迫的事qíng。
羅韌終于問到正題：“為什麼要跑？”
木代沒吭聲，過了會把啤酒拿起來，又灌了一大口。
“頭腦一熱，看到開著的窗戶，覺得能跑掉，就跑了。”
羅韌說：“起初，你很配合調查，要想跑的話，在飯館時就跑還更容易些，犯不著到公安局才跑。”
“木代，你是害怕了吧？”
木代不說話，過了會，把面前的碗盒推開，胳膊撐在桌面上，垂著頭，雙手捂住了臉。
羅韌聽到吸鼻子，鼻尖泛著紅，輕輕咬著，但是不拿開手。
不像從前那樣想哭就哭了。
羅韌把紙盒推過來，說：“別慌，任何事qíng，都是可以解決的。”
木代沒看他，還是低著頭，手了一張，胡了臉，然後了團扔進垃圾桶。
“有目擊證人，我開始跟他們說，半夜發生的事，天那麼晚，馬超可能是看錯了。後來我才知道，他們筆錄的時候，第二個證人隔著玻璃看過我了，也說是我。”
說著又去拿酒，罐里差不多空了，拿起來很輕，一搖嘩嘩的響，只好又放回去。
其實還有白酒，但是羅韌先不給開。
他又問了一遍：“那你害怕什麼？”
木代低著頭，說：“那天晚上，我睡的很好，連夢也沒做一個，特別沉，所以，連我自己也不確定……”
羅韌接過話頭：“你害怕是自己睡之後，無意識的狀態時，曾經起出去過？”
木代說：“因為我有前科啊，何醫生說我人格混，有時候我自己做的事qíng自己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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