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人員離開，炎紅砂回頭，那個坐在桌子邊的，言辭懇切的，深噩夢困擾的某人已經沒了正形，骨頭一樣窩在椅子里，兩條高高翹起。
他很無所謂的朝炎紅砂聳聳肩：“生存的智慧。”
炎紅砂冷笑：“這也生存的智慧？”
“人嘛，就應該舒服的達目的。曹胖胖一出手就能小懲大誡的事兒，你gān嘛要臉紅脖子的和人吵呢，你一張又吵不過四張，自己累不累？再比如羅韌能打，那遇到激烈的場合就讓他上嘛，我就應該在後頭。上那不義氣，愚蠢……二火妹子啊……”
他坐起子，換了個姿勢，翹了個二郎，老氣橫秋：“二火妹子啊，看你這個人有點小義氣，昨晚上為我的事又出了不力，我才跟你講這話，做人不要太軸了，你就是一筋……”
炎紅砂哼了一聲，才不要聽一萬三這種小jian小惡的生存智慧。
說：“我這個人呢，可能是有點不識時務，但我還是堅持自己的原則。對就是對，錯就是錯，這世上的事，本來沒那麼混沌，其實黑白分明，你們老說的灰地帶，不是事qíng帶著灰，是你們這些人把事qíng攪灰了的。”
“有一句話可能很俗，但我覺得，所有事，就該像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一樣分明，人人都遵守，人人都做到，人人心里都有尺寸，就沒那麼復雜了。”
一萬三嗤之以鼻，二火妹子這是沒得救的節奏。
不對，慢著慢著，炎紅砂話里，有那麼兩句怎麼聽的那麼呢……
門響，一萬三迅速進角，手臂撐在桌上，低著頭，兩只手絞在一起。
人不能只靠一張說話，只兩片皮，也會累的，要善用語言，絞在一起的的雙手代表了你糾結的、不安的、惶恐無依的心，會qiáng烈的喚起對方的同qíng。
果然，接待人員的聲音都和了不：“已經安排好了，你可以過去再看一遍。”
為了讓他看的專注和不打擾，接待人員特意坐離的很遠。
炎紅砂抱著胳膊，悄悄把手機藏在一邊的胳膊底下，手機拍攝打開，鏡頭直對著屏幕。
監控拍攝的角度略俯視，這樣的視角場景，和一萬三幾乎是同時注意到了一個離場的人。
所有人都在往場蜂擁，墊著腳，著脖子，唯恐錯過一丁點熱鬧，只有那個人，慢慢向著外頭走，像一滴離心的水，劃過一條無人察覺的水漬。
炎紅砂嘀咕了句：“還真有人這麼不看熱鬧呢。”
曹嚴華舉著份證。
份證上的男人孫海林，禿頂，稀疏眉，大眼袋，眼神里只一個字。
垮。
他把份證從眼前移開些，出不遠那個正在保安室門口接外賣的保安的臉。
一頭濃的假發，板被保安制服襯的直，一張臉居然堪稱jīng神了。
曹嚴華慨萬分：在中國，份證照片若是遭遇真人，必有一場廝殺，要是哪天遇到圖秀秀，真是兩個只能活一個的慘烈節奏啊。
曹嚴華看羅韌：“小羅哥，你上還是我……”
“你上。”
一想到要割破手，曹嚴華真是一萬個不qíng愿，畢竟是疼的。
他拿著羅韌的刀子，刀尖巍巍在掌心比劃。
這手胖嘟嘟，厚是厚，然而靈巧，出兜，如無人之境。
羅韌斜乜了他一眼，說：“男子漢大丈夫……”
說話間，忽然手過來，把刀柄只那麼往下一帶。
曹嚴華尖。
皮破了，出來了，鮮紅的一滴，飽滿。
羅韌推了他一把：“還不快去，等gān了嗎？”
曹嚴華一溜小跑，在孫海林後頭：“老孫！”
孫海林提著外賣疑回頭，不記得在哪兒見過這個胖子。
曹嚴華不管不顧的，上去就握他另一只手，掌心住，唯恐那不能充分利用：“好久不見了啊！”
意料之中的，孫海林頃刻間臉大變，痙攣樣推開他，一直甩手，外賣也摔到了地上，外點是麻辣燙，湯湯水水，一地láng藉。
曹嚴華注意到，他的掌心里，有灼起的紅一圈。
孫海林怕不是以為被燙了，快步回到保安室，擰開角落的水龍頭一直涼水沖手，想朝曹嚴華發脾氣：你誰啊你，手里什麼東西？
誰知道一轉臉，人已經不見了。
真是見鬼了。
再一低頭，看到門口湯湯水水的一攤，不覺心疼：就這樣làng費了？花了他十好幾塊錢呢。
他走到門口蹲下，兩只手指拈起塑料袋，想看看能不能換個湯碗再利用。
有人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還以為是那胖子，孫海林揣了一肚子火抬頭，這才發覺不是。
做保安這行的，知道看菜下飯，來的人高大英，穿著氣場都不一般，怕不是重要的客人。
孫海林趕起：“您是……找人？”
單位有規定，如果是重要客戶，稱呼上一定要用尊稱，您。
羅韌笑笑：“向你打聽個事。”
“您問。”
“昨天晚上，十字街口那里，出了車禍。”
怎麼問起這個了，孫海林有點奇怪：“是啊。”
“你作為目擊者，看到有人推了害人？”
“啊？”
羅韌盯著他看。
這個人他見過，昨天晚上，他在jiāo管局門口和炎紅砂爭執，還大搖大擺搡開了離開，說：“事qíng出那麼快，看錯了也是有的。”
但是現在，他一臉的茫然。
羅韌心里生出異樣來，有什麼念頭忽然自腦際閃過。
他很謹慎地，試探xing地換了一個說法：“你當時看錯了？”
孫海林說：“我沒看見啊。”
“那你為什麼會被jiāo管局請去協助調查？”
孫海林迷茫著自言自語。
“我沒看見……我看了監控，jiāo警說我看錯了……我說了我看到人家推人了？但是我沒看見啊……”
百思不得其解，他不自覺去撓頭發，掌心的灼痕慢慢消退，假發被他一撓二撓的挪了位，出白茬茬的頭皮。
羅韌掉頭就走。
後傳來腳步聲，先前躲了開去的曹嚴華小跑著跟上：“小羅哥，那姓孫的說了什麼了？”
羅韌停下腳步：“我們最好班派人在馬超邊盯點，這個人不能出事。”
曹嚴華聽不懂。
馬超？那個前一晚被一萬三往死里追打的馬超？現在怎麼忽然了保護人了？
羅韌沒有說話，心里面有的翻江倒海。
木代的希，在馬超上。
孫海林的反應證實了一件事：他們的對這些可能到兇簡影響的人的確有作用，他的那部分被qiáng行置的、虛假的記憶、空xué來風的說法，被消除了。
孫海林的記憶缺失了一部分，所以他忽然間丈二和尚不著頭腦，自言自語著理不清事qíng的順序。
如果馬超的qíng形也是一樣的，那麼他醒來之後，會下意識翻供——因為他本不記得在橋上見過木代。
羅韌吩咐曹嚴華：“給木代，不是，給我的手機打電話。”
曹嚴華不太明白，但還是依著他的吩咐撥了號碼，湊到耳邊聽了會，又拿下來。
“小羅哥，占線呢。”
第121章
羅韌和曹嚴華先趕到馬超的病室門口。
還好，一切正常，白天的醫院比晚上要熱鬧很多，走廊里人來人往，病室外的排椅上坐著的應該是馬超的家人，病室門打開的間隙，他們會忍不住往里頭張，臉上掩不住的憂心忡忡。
會有人為了繼續陷害小師父而讓馬超醒不過來嗎？也許吧，曹嚴華覺得盯點是必要的，小心駛得萬年船嘛。
他說：“既然是班，我打頭好了。”
又搖搖手機：“小羅哥，有事就發群里。”
說著點開群，講了之前的發現，又報告自己盯點站第一班崗的態，炎紅砂很快回復，說：第二班我來頂你，咱們只能三班倒吧？
馬超的家人對一萬三多有點憤懣，他是不方便面的，木代也指不上，能有效值的，也就曹嚴華、炎紅砂，還有羅韌了。
木代頂著羅韌的賬號回復，一個的不行不行的卡通頭像，眼睛里還噙著淚花，說：辛苦大家了，麼麼噠。
這些和羅韌的頭像搭配在一起，怎麼看怎麼違和。
曹嚴華還沒來得及笑，炎紅砂的第二條回復又來了，發的是一段視頻。
羅韌也過來看。
監控的清晰度實在是一般又一般，俯視的視覺，大多是腦袋，手機翻拍就更加勉qiáng了，堪堪看完，曹嚴華印象深刻的，除了一萬三，就只有一個突兀離場的人。
他跟炎紅砂一樣的覺：“還有人這麼不看熱鬧呢。”
他在群里發問：“有可能是這個人嗎？”
炎紅砂說：“你不能因為只能看清楚這個人就認為人家有問題吧？”
一萬三發：同上。
居然有一個多日不發言的人。
神：“發的什麼啊，信號不好，看不了。”
曹嚴華激了：“神先生，你在函谷關嗎？”
神回：“函谷關不好玩。”
看來是到了，曹嚴華眼等他再回，他又像從前一樣杳無音訊了。
曹嚴華喟：高人就是這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發言都這麼沒頭沒尾的任xing。
一轉頭，看到羅韌皺著眉頭。
“小羅哥？”
羅韌說：“其實，特別看熱鬧和特別不看熱鬧的，一樣可疑。”
什麼？經了中間神那一攪和，曹嚴華已經差不多忘了這回事了。
羅韌笑笑：“沒什麼，你先值班，我回去看看木代。”
回去的路上，給木代打包了份飯，付錢的時候，想著：他們這些在外頭的，都是隨隨吃，只有木代，在賓館里等著，眼等著被定時投喂。
忍不住笑。
回到賓館，去敲木代的房門，聽到說：“進來。”
原來門沒鎖，擰了把手進去，看到坐在沙發上，昂著下，手里拿著他的手機，拋起了，又抓住，間或纖細的手指間掉個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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