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一萬三活埋了。
先把他扔進坑里，雙臂攏住邊上挖出的泥土，一腦在他上，臉上。
一萬三扛著不，再然後，他覺到，上頭嘩啦一聲轟塌。
炎紅砂回想當時看到的地勢：青山先埋了一萬三，然後人為推下了上層不穩的泥沙落石，生生給一萬三造了個墳——這幾乎不是常人的能力可以做到的，難怪一萬三懷疑他上有兇簡。
然後呢？
“我憋不住了之後，就一直靜很小的挪手臂，在口鼻挖出空隙，運氣很好，挖著挖著，忽然呼吸到空氣。”
這要謝青山推下的落石，不大的石塊互相支架著有fèng隙，給了他活命的機會——但同時，他也出不去。
可沒想到的是，那不是最大的危機——更致命的，是昨天的bào雨。
那場雨來的肆nüè，高又下泥沙，有一瞬間，水位高起，幾乎把他淹沒，他拼命抬頭，一只手護住口鼻，另一只手扣進泥層里，往所有可能的方向去探挖。
泥漿水灌進鼻孔，翻著泡，咕嚕咕嚕，他呼吸難以繼續，腦子里一片空白，幾乎要窒息的瞬間，忽然出現了幻覺。
看到羅韌一臉焦急的跪在地上，拼命過來撇開水流，又看到木代滿目惶恐，抓住他往後拽……
再然後，什麼都不知道了。
炎紅砂長吁一口氣：明知道一萬三現在就好端端坐在跟前，但是聽他講述，還是覺得一顆心放都放不下來。
拍拍一萬三的肩膀：“再然後，就發現自己坐在羅韌的車里，激的想拜菩薩吧。”
忽然又想起什麼，越過前座往後頭爬：“羅韌後車廂藥箱里有葡萄糖，一萬三，你要喝一支吧，補充力也是好的……”
一萬三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炎紅砂說的不對。
其實再醒來的時候，是在山間，路上，他發現自己全被罩在一個紅的一次xing雨披里，細雨沙沙，在明的雨披上出一道道水漬。
炎紅砂正背著他，咬著牙，一張臉憋的通紅，耳邊的筋都bào起來了，又一直流眼淚。
從沒這麼近距離看過，忽然覺得，這富婆也可的。
他囁嚅了一下，想說，放我下來吧。
就在這個時候，炎紅砂忽然帶著哭音，說了一句話。
——“一萬三，你怎麼像豬一樣重啊。”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第147章
炎紅砂心里原本因為救出了一萬三而生出的那麼丁點兒歡喜，因著一萬三的講述，煙消雲散。
活埋一萬三，那是沖著搞死他去的，對一萬三下這樣的手，木代他們的遭遇，又能好得到哪去呢？
越想越慌：“一萬三，咱們要不要報警啊？”
“報警的事後頭再說，咱們得先確定木代羅韌他們的下落，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這話聽著真不吉利，炎紅砂鼻子發酸，想了想問他：“就因為看到青山刨坑，還有你打不過他，就推測兇簡在青山上嗎？”
一萬三搖頭：“不是，好多原因。”
一是，曹嚴華口中，青山和他是qíng好的兄弟，青山一老實jiāo的村里人，忽然間xingqíng大變，連自己的兄弟都不放過，背後的緣由很值得玩味。
二是，自己和木代來到曹家村，前後就跟人談了保險，真實的來意半點口風沒，怎麼就被人對付了呢？
他說：“這說明，從那封信開始，就是個有意識的，把我們引過來的局。”
說到這，話鋒一轉：“還記不記得在南田縣發生的事？”
炎紅砂點頭，但是，這事跟南田又有什麼關系呢？
一萬三說：“我其實有個推測，關于神說的，兇簡之間是不是可以互相傳遞消息。”
南田縣那一次，兇簡有個特殊的秉xing，羅韌稱之為“記憶植”，譬如木代的形象被植到武玉萍的腦子里，但兇簡對的影響消失之後，武玉萍很快就不記得木代這個人了。
當時，第四兇簡挨個對付他們，是因為知道他們上有凰鸞扣的力量——邪風影響不了木代，木代第一個bào；自己的讓馬超失常，第二個bào；曹胖胖在騰馬雕臺中招，第三個bào。
第四兇簡至收集了他們三個人的影像。
一萬三低聲音：“它在還來不及知道你和羅韌上也有凰鸞扣力量的時候，就被收拾了。”
所以呢？炎紅砂還是猜不其中的聯系。
“所以我有一個假設，第五兇簡要對付的，可能只是曹嚴華、木代和我——也就是說，如果真有互通訊息這回事，第四兇簡只傳出了我、木代和曹嚴華的影像，你和羅韌算是形和安全的。”
不對啊，炎紅砂忍不住反駁：“可是，羅韌也沒消息了。”
“他如果沉得住氣，不對任何人道明自己的來意，我覺得兇簡不會主對付他——但他如果直接bào自己，青山肯定也會對他下手的。”
炎紅砂突然反應過來：“所以現在，只有我……”
一萬三點頭：“如果羅韌真的出事了，你就是唯一剩下的可以在兇簡眼皮底下晃dàng打探消息的人。”
說到這，他頓了一下，警惕似的看了一眼周遭。
黑漆漆、靜悄悄，只有雨勾連天地。
“紅砂，明天是婚禮的日子。你進村之後，只字不提我們，沒人會懷疑你。這樣你就能暗中盯住青山，說不定能跟出些線索。”
一萬三很這麼語氣鄭重的講話，炎紅砂聽的心里發：“但是，我得編個份吧？一個陌生人忽然進出，也讓人懷疑啊。”
嗯……這確實是個問題。
羅韌的手機雖然沒信號，但報時還是正常的，眼看近十一點，他撂出句：“睡覺。”
木代說：“一萬三他們是死是活還不知道呢。”
言下之意是：朋友們生死未卜，自己卻四仰八叉的睡覺，于心難安。
羅韌低頭繩子：“如果你七天後才能出去，七天後才能知道一萬三他們的消息——這七天，是不是就不吃不喝不睡覺了？這樣就能上蒼了？”
木代想反駁，找不到詞兒。
羅韌說：“適當的時候，學著隨遇而安，如果無能為力，就按時休息保持力，這樣，萬一過兩天打起來，你至還能出份力。”
繩子繞好，他站起，手電打向周遭。
“這兩天，怎麼睡覺的？”
“地上睡的。”
羅韌皺眉：“地上？”
木代斜他：“怎麼著？我還能睡天上？”
羅韌沒理，走到石壁邊上看斜出的牙石——低的石壁沒高那麼平，有不凸起的石棱。
他用繩頭繞綁住石棱。
漸漸的，木代就看明白了，他取了相距較近的對峙兩點，用那掛繩結了一個相當簡單的繩chuáng，中間的網眼很大，但至是個離地的吊chuáng雛形了。
怪不得挑剔睡地上，木代要jī蛋里挑骨頭：“這個網眼太大了，比我頭還大，我會掉下去的。”
羅韌繼續不理，先虛坐在繩chuáng邊上，試了下重量，然後慢慢躺上去，繩chuáng晃悠了幾下，倒是撐住了，還牢。
木代看了半天，問：“我呢？”
羅韌說：“我上哪給你再去找繩子？”
示意了一下邊：“這。”
“睡一起啊？”
“怎麼著？你還想我把chuáng讓給你，自己去睡地上？”
木代走到chuáng邊，居高臨下看他：“紅姨從小就教育我，不要夜不歸宿，不要跟男人睡在一起，說那樣不好。”
羅韌又是好笑又想嗆：這黑燈瞎火cháo無路的，還講究起來了？
誰知木代話鋒一轉：“不過我覺得，也沒什麼的。”
琢磨著怎麼往上爬，這chuáng也委實太樸實了些，羅韌手握住胳膊，另一手環住腰，先把抱到自己上，等繩chuáng穩了之後，一手把繩邊外推，把放到邊。
木代從來沒睡過繩chuáng吊chuáng，這麼晃晃悠悠，哪睡的著呢？
頭往後一仰，仰了個空，沒錯，這網眼比頭還大。
又又挪的，想上去點，或者下來點——不知道是反復到第幾次時，頭再往下，忽然枕到羅韌的胳膊。
他說：“行了，別鬧騰了。”
木代不說話了，眼往邊上看，羅韌橫過來的手抓著繩邊，就這麼為在腦後加了個支點。
他臂膀結實，枕著很，半邊子挨著的，木代一顆心跳的厲害。
要這樣睡一夜呢……
正想著，肚子忽然咕嚕一聲。
木代怪不好意思的，總覺得羅韌好像在笑。
覺得自己應該解釋一下。
于是說：“我這是的。”
羅韌沒吭聲，明知沒什麼希，還是作幅度很小的搜了一遍袋——居然到塑料紙。
想起來了，在那個雜貨店的時候，他買了兩塊巧克力，吃了一塊，留一塊。
真是意外之喜。
正想拿出來，繩chuáng晃的厲害，木代正努力倒騰著什麼，還跟他解釋：“我要把腰帶一下，這樣的就不那麼厲害了。”
羅韌啼笑皆非，心念一轉，先不拿，手又回來。
木代自己唉聲嘆氣，像是嘀咕，又像在和他商量。
“我想吃小籠包，鮮蝦的，加點點蟹，還有鮮湯，薄薄的皮，咬破了，哧溜吸一口湯，再蘸點醋。”
這是給自己畫大餅了，梅止嗎？羅韌都讓說了。
“還有烤鴨，羅韌，你吃過嗎？我沒吃過，紅姨吃過，說，ròu蘇蘇的，鴨皮一層金huáng，帶皮片了一片片的，可以卷在荷葉餅里吃，加蔥段、甜面醬，包起來一咬……”
“我肚子都癟下去了……”
羅韌哈哈大笑，忍不住手，覆住小腹。
手冰涼，細膩的皮，羅韌一愣，這才想起來，之前好像看見過，服前頭的下擺早就磨破了。
“有傷？”
“磨破了幾道吧。”
羅韌小心起來，指腹輕輕沿著沒有傷的地方走。
男人就是男人，只這幾下，他已經知道腰線的弧度，小腹理的手，還有想象中的，那些曲線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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