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開泰低著頭挖冰淇淋吃，吃了幾口，忽然說：“你看出來了吧，傅隊。”
聞言，傅亦扭頭看向他，只見他面容豪無波的低頭挖冰淇淋吃，但是他的手在微微抖。
他很不想承認，無論出于何種角度他都不想承認，但是此時又不得不承認，于是說：“很平常，你不用擔心，而且我不會說出去。”
楊開泰垂著眸子看著眼下冒冷氣的冰淇淋，輕輕的笑了笑，聲音低沉沉的，說：“說出去也沒什麼，我家里人都知道。”
傅亦不愣了愣：“你——”
“我出柜了。”
楊開泰倒是很爽快很灑，垂著眼睛低低笑道：“高考完第二天我就出柜了，家里人還支持我的。我爸媽，我哥，我姐，都不反對，我還幸運的。這個圈子里很多出柜的都被逐出家門開除祖籍了，我出柜的時候我們家人平靜的。我媽還說早就看出來了，因為我打小就沒正眼看過孩兒，反應最大的是我爸，被我媽敲打敲打就擰過來了，我姐還幫我介紹對象，昨天那個人，覃驍，我們倆就是在組的局上認識的。”
“是覃廳長的兒子”
楊開泰點頭：“嗯，但是他爸特煩他玩這個，覃廳長覺得男人在一起就是玩兒。前一陣子就把他弄出國想戒掉他這個壞病，我就索跟他分了。”
說著忽然抬頭看向他，笑容靦腆目怯：“我跟你說這些，你反嗎”
他的眼神太亮太澄澈，像一泓未染世俗的凈水，傅亦忽然覺得自己接不住這樣的目。于是轉過頭直視前方，把已經在手里開始融化的冰激凌的放在一旁，了一張紙巾著手，淡淡道：“不會。”
楊開泰松了一口氣，把他當做知心大哥一樣，挖著冰激凌接著說：“他好的，圈子里很，找一個踏實的很不容易，他對我也用心的，我跟他分手不是因為他爸，也不是因為跟他不清不楚的那些人。是因為——他跟我不一樣，我天生是gay，而他不是，他是在上流社會中待久了，什麼妖魔鬼怪都見過，也全泡過。當初他給我獻殷勤，也只是想泡我，但是時間久了，他認了真，但我不知道他能認真多久，他的生活里五十怪陸離，各種各樣的太多了。我不認為我能讓他喜歡我一輩子，所以就，早些了斷比較好。”
“那你上的傷”
楊開泰‘嗨’了一聲，笑容明亮又爽朗，說：“我要分手，他不同意，說來說去說不通，就手了唄。他打不過我，我上只有皮外傷，他的一個膀子被我卸了，哈哈——”
他的笑聲短促而惶急，因為太過愉快所以顯得刻意，笑了兩聲後，臉上的笑容急速的衰敗，角牽引的弧度刻在臉上，顯出僵而苦的意味。渙散的目投落在擋風玻璃上，好像陷了沉思，又好像放空了思維。
“說實在的，我還是喜歡他的，當初著急尋找真，誰對我好我就跟誰好。好了這麼久才發現他對誰都好，所以我不能再跟他好了。其實我完全可以繼續跟他好下去，但是我——”
楊開泰察覺到自己緒的失控，埋下頭竭力穩住哽咽而抖的聲調，像是惱恨自己般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在干什麼!”
他陷了傅亦似曾相識的悲傷中，傅亦覺得自己有‘義務’安他，或者擁抱他，但是他什麼都沒做，和楊開泰相比，他上還有更大的‘義務’。
妻子舒晴，還有兒，就是他更大的責任和義務。
車里的冷空氣早就散了，此時車窗大敞著，遠遠不斷滾進來的熱流和源源不斷涌出的冷氣打架，在車里形忽冷忽熱的氣溫，讓人上熱一陣，寒一陣。他渾的皮冰涼，但他的是熱的。
或許是楊開泰的悲傷傳染了他，讓他回想起和他差不多的年紀里那次絕悲傷又狼狽的奔逃。他從山呼海嘯般的哭喊咒罵聲中逃出家門，那天的燥熱，空氣稀薄，一雙鐵手扼制他的嚨險些把他的脖子掐斷。他跪在地上狂嘔，像是吃壞了五臟六腑，心肝脾肺腎沒有一個是干凈的，都得吐出來才行。最好把那彷徨無助的靈魂也嘔出來。
然後，穿著長的鄰家妹妹走到他邊，幫他把邊的穢干凈，對他說：“我們結婚吧。”
一個星期後，他們登記結婚了。走出民政局，他看著手里鮮紅的結婚證書，忽然覺得紅背景下的那個男人不是他，笑的那麼賣力夸張，拼命保持和其他人同樣的姿態。他也是頭一次發現自己笑起來其實并不好看，所以在以後的日子里表達歡欣喜悅都是點到而止的一笑帶過。
傅亦把車窗合上，從駕駛臺上拿起一盒煙，出一點燃了，也不，靜靜的夾在手指間，看著那一圈點從生走向死。
楊開泰聞到煙味，轉頭朝他看過去，從到外都放空了似的，看著他發了一會兒愣，然後也把目放在他手里那正在燃燒的香煙上。
香煙燃燒的速度很快，圈後留下一段扭曲而完整的煙灰，搖搖墜的，像蛇褪去的死殼，圈和煙灰斷節忽然微微。楊開泰有所知般攤開手掌到煙頭的下方。
脆弱的風吹即斷的煙灰以一種癡男怨投湖跳崖般絕的姿態往下掉落，即將落到楊開泰手上時，被忽然過來的另一只手掌截胡。
傅亦抓著那半截滾燙的煙灰，微微皺著眉頭，澤漆黑濃重的眸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往掌心里塞了兩張紙巾胡的遮蓋住被煙灰灼傷的掌心：“接它干什麼。”
楊開泰眼睛里迅速閃過一片凌的散，抿了抿干燥的下，說：“可是，快掉到你上了。”
第56章 捕蝶網【24】
傅亦把手干凈，然後發車子，開出停車場：“給吳曉霜打個電話，問在哪里。”
話音剛落，傅亦的手機就響了，楊開泰代他接通，按下免提。
吳曉霜說已經下課了，十五分鐘後干洗店見面。
百十來米的路程開車不費幾分鐘，傅亦把車停在‘明珠’干洗店門前路邊。等吳曉霜面的間隙忽然想到，吳曉霜家里條件并不好，上次在警局見時，穿的服也是稀松平常的，而這家干洗店算是中高檔，吳曉霜會有顧這里的需求嗎
“進去看看。”
說完，他率先下車，楊開泰跟在他邊走干洗店。
柜臺站著一位店員，見他們走進來便說：“歡迎臨。”
傅亦走過去出示自己的證件，道：“麻煩幫我查一下，吳嘵霜有沒有在這里洗過服。”
店員還配合，當即就在電腦上查詢，頃刻就出結果了：“有的，昨天拿來一條子。”
“昨天”
“嗯。”
傅亦鎖眉沉思片刻，問：“第一次來嗎”
“是的。”
“什麼樣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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