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現在他都不敢相信周世真的和方雨的失蹤有關,他一直心存僥幸,努力尋找證據來證明周世的清白。證明他的善良,證明他的潔自好,證明接走方雨的人并不是他。
直到目擊證人的證詞,出示的證據,人證和證把他頂著重重力負隅頑抗的堅持一句擊碎。告訴他,別固執了,周世并不善良,他是一個殺人犯,他死的并不無辜。
但是在見到蔣毅之前,他還在堅信,周世何其無辜。
現在他不得不面臨現實,說服自己——沒有人是無辜的,沒有人。
樓道里空的,只有幾個技隊的警員不時經過,外勤隊員全都被派除去干活了,追蹤陸夏的追蹤陸夏,尋找方雨的尋找方雨,搜查毒販的搜查毒販。楚行雲把他們指揮的像年前大演習一樣繁忙。
警局里難得的清靜,清靜的就像埋伏在暗夜中的黎明,永遠也沖不出黑暗的曙。天與地靜置在一片黑暗之中,太忘記了升起。所有人都被圍困在長夜當中,無論怎麼尋找,怎麼努力,都找不到出口。
楊開泰看著手里這只表,仿佛能把緩緩移的秒針撥回到起點,那個他把這只表送給周世的晚上——
周世臉上涌出的欣喜與依舊十分鮮活的存在于他的記憶當中,但是他那張生鮮活的笑臉逐漸被蒙上一層濃重的,變了一張沒有神采,眼珠僵直,淌滿鮮,死不瞑目的臉。
周世的罪行讓他到絕,這種看不到的絕更讓他到窒息。他覺得自己經歷了二十四年來最漫長的苦難,遭了從警以來最惶不安的一段日子。周世被定罪對他來說是一場厄難,但是這場厄難遲遲不肯銷聲匿跡,不肯換來風雨之後的雲開雨霽天乍泄。
有罪的周世像一個詛咒一樣盤踞在他心中為周世搭建的凈土上,讓他永永遠遠的被困在深淵中,失去了自由。
樓道里忽然響起男士皮鞋踏在地磚上發出的匆忙而沉重的聲音。
楊開泰從地上站起來,垂著頭握雙拳,沒有看走到他面前的周渠良。
“證據呢”
周渠良因匆忙趕路,氣息不穩的問道。
楊開泰把手里的證袋舉起來,哽咽著說:“對不起,周大哥。”
周渠良把那只手表接過去,拿在手里,有所不解般問道:“這只表,怎麼會在這里”
“是他給目擊證人蔣毅,蔣毅可以證明九月一號那天晚上開著銳途接走方雨的人就是他,蔣毅的證詞在——”
“不可能!”
周渠良的低吼使楊開泰渾一震,被驚醒了似的滿臉茫然的抬起頭看著他。
像是遭了重創般,緒極度的不穩定的周渠良腳下略有虛浮的往後退了幾步,然後扶住墻壁,眼睛里浮現出迄今維持的最深度的悲傷與憤怒,他赤紅的眼圈中包裹著如暴雨瘋狂敲打海面般凌的淚。
“這只表不是你送給世的嗎這些年他無時無刻不戴在上,從未離過!直到前些天他把這只表弄丟了,把家里里里外外徹徹底底的翻了一遍找這只表都沒有找到,他還拜托我從杉磯帶回來一只一模一樣的,他把這只表看的無比重要。你說,他怎麼可能把表送給別人!”
楊開泰仿佛正在經歷他眼中的那場暴雨,湍急的雨滴無而嘈雜的砸在他上,砸的他頭腦中一陣恍惚,一陣清醒,渾僵而冰冷,被凍僵了似的滿面怔容。
忽然,他看到楚行雲一手拿著墨鏡,一手掛著外套,一臉疲憊的從樓下走上來。
他瘋狂的朝楚行雲跑過去,握住他的胳膊,語調哽咽悲傷的不樣子:“隊長,周世絕對沒有殺人,那只手表不可能是他給蔣毅的,絕對有人陷害他,他是無辜的!”
楚行雲并沒有為他的堅決和悲傷所容,分外沉靜的目靜靜的看著楊開泰,隨後移向站在墻邊的周渠良,了了一句話就驅走了他心中的風雨。
楚行雲說:“那你就把覃驍帶過來吧,我來驗證你的猜想,究竟是不是真的。”
二十分鐘後,覃驍被楊開泰帶進市局地下車庫。
車庫里很安靜,了了停著幾輛沒有出勤的警車,正當中停放的,就是周世的那輛藍銳途。
覃驍像一個巡視國土的王子般驕傲且自信的走在停車場甬道中,目不斜視的走向倚在一輛警車車頭前,正在低頭翻看文件的楚行雲。
他神淡然,安之若素的經過停放在正中間的藍銳途,視這個載過周世和方雨亡魂的見證者為無。
“來了。”
楚行雲像對老友寒暄般,抬起頭沖他一笑,然後垂下眸子接著翻閱手中的資料,道:“稍等一會兒。”
覃驍微微皺起眉頭,略有些不耐煩的站在他對面,周世的車頭前:“如果你想問我和案有關的問題,可以直接問我的律師。”
楚行雲埋著頭,沉沉的笑了一聲,從膛里發出的笑聲很短促也很敷衍,還未墜地就已經散了,留下使人無盡遐想的空間。
“別急。”
楚行雲笑說:“這件事兒拖得有點久了,咱們都被困住無法。今天把你過來,是想跟你有個了結。”
說著抬起頭看著他問:“趕時間嗎”
覃驍秉持著強大的戒備看著他:“嗯。”
“正好,我也趕時間,趕今天下午的飛機。”
楚行雲狀似隨意的在停車場里看了一圈,然後從車頭上站起,朝那輛藍銳途走去:“既然咱們都趕時間,那就趕快開始吧。”
他打開車門坐進副駕駛,然後在車里向覃驍招招手,示意他上來。
覃驍猶豫了片刻,看著楚行雲假惺惺的笑臉,難以捉他的用意。
楚行雲見狀,傾過去打開駕駛座車門,笑道:“上來吧覃公子,這輛車上又沒有鬼,你怕什麼”
不知是‘鬼’還是‘怕’這兩個字眼哪一個刺激到了覃驍。
覃驍臉一變,像是做出反擊般拉開車門上了車。
楚行雲的目在他僵又冷酷的側臉上停了幾秒,然後收回來放在破損的擋風玻璃上,口吻平淡的像是在和朋友聊天:“我想聽聽你對周世這個人的印象。”
覃驍坐在駕駛座上,抱著胳膊冷淡道:“沒什麼印象,我和他不。”
“不那他為什麼會約你在蜀王宮見面”
“不知道,我提前訂房,到了時間赴約而已。至于他約我干什麼,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吧”
覃驍并不反駁他和周世事先約定見面的事實,而是將主轉于被,將所有的解釋權都推諉到死人上。
楚行雲甚至能想到他來警局之前他的律師是如何教導他這些話一字不落的記在腦子里,行駛著魔法般顛倒黑白的權力。
“你的律師很專業。”
楚行雲如此夸贊道。
覃驍并不避諱,大大方方的接他的贊,笑道:“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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