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嗎”
楊開泰把擋板也去掉，微微彎下腰，看著他問。
覃驍愣住了似的，怔怔的看著他，不言語。
“我同事說你一直沒吃過東西，這樣不行，你得多吃一點，我去給你拿點東西。”
說著，楊開泰返走出拘留室，留下一扇半開的房門。
覃驍很快從怔愣中蘇醒，他英俊的面孔上泛著青白，幾日未經打理的頭發糟糟的，上的黑襯衫像是被爛的菜葉子，此刻他看起來像個狼狽的流浪漢。
他看著半開的房門，了手腕上被手銬磨出的痕，心中有一種沖。只要沖出這間閉室，他就能重獲自由。
但是很快，跳躍在他心中旺盛的火苗熄滅了——他眼前劃過楊開泰的臉，和他眼神中的悉心和溫，那樣的眼神他已經很久沒有在楊開泰眼中看到了，只存在于他們往的那段日子中。
忽然之間，覃驍有種錯覺，楊開泰待他如從前，他們之間并未增生你死我活，你爭我鬥，恨不得寸斷肝腸，也要將對方碎骨的仇恨。
沒錯，他不僅恨周世，更恨楊開泰，他永遠也忘不了那天在周世死去的房間門口，楊開泰是以怎樣憤怒又憎恨的口吻對他說出‘你死一千次一萬次都賠不了周世的命!’這句話。
被關在警局的這幾天，他并不擔心自己最終的結局，他只是在想，如果那天躺在死亡現場的不是周世，而是他。楊開泰是否會為了他的死表現出同樣的憤怒，同樣的悲傷，懷著同樣的仇恨向周世拋以惡毒的詛咒——
他一直沒有找到答案，直到剛才，楊開泰出現在他面前，對他悉心又溫的樣子讓他忍不住相信，他會。
所以，他不想逃了。
幾分鐘後，楊開泰拿著一個飯盒提著一盒點心回來了。他輕輕關上房門，沒有坐到桌子後面去，而是在桌前席地而坐，然後對覃驍招了招手：“過來坐。”
覃驍想保持警惕，但卻不控制似的走到他對面，學著他的樣子盤坐下。
楊開泰把裝著幾只包子的一次飯盒遞給他，又給他一雙筷子，說：“吃一點吧。”說完又擰開一瓶飲料放在他面前。
食的香味喚醒他沉睡已久的腸胃，他腹中像是鋼鐵打的五臟六腑中終于有了進食的。覃驍就像是眠了一整個冬天的毒蛇，被春意綿喚醒渾噩的睡眠，在春暖花開時走出府，四覓食。
他沒有用筷子，不慌不忙不快不慢的吃著包子，時不時抬眸看一眼楊開泰。
楊開泰忘了他的存在似的，拿著一份白封皮的文件翻看。幾分鐘後，余看到覃驍把已經空的飯盒放下，于是想要站起：“外面還有，我再給你拿一些。”
“不用了。”
覃驍一開口，把自己也嚇了一跳，他的聲音暗啞又疲憊，再沒有之前的意氣風發，狂妄驕傲，顯得落魄又狼狽。
楊開泰坐了回去，靜如水的目停在他的臉上，拿起飲料瓶遞給他：“喝點水吧。”
覃驍起瓶底，半瓶飲料下肚，忽然聽到他說：“我們找到方雨的尸了。”
楊開泰把文件攤開轉向面對他，口吻平淡的像是跟他嘮家常：“你想看看嗎”
覃驍有些艱難的吞咽梗在嚨里的飲料，垂下頭，略的掃了一眼印著鉛字的白紙，并不說話。
楊開泰看著他，目平靜，聲音和，依舊帶著讓他悉且向往的清澈的年嗓音，溫聲道：“方雨是被掐斷骨致死的，的脖子上，都是你的指紋，而且右手食指指甲蓋里面有你的皮組織。”
楊開泰溫聲慢語的把他留在方雨尸上的證據說出來，然而覃驍始終低著頭，無于衷，甚至連眼神都沒有任何變化。
楊開泰看的出來，他太冷酷了，太無了。一個孩兒的亡魂不足以敲開他封閉的心門，讓他失態，讓他懺悔。
他忽然出手，到覃驍放置在膝蓋上的右手，覃驍猛然抬頭盯住他，右手下意識般握拳。
楊開泰低垂著平淡的眼眸，稍一用力就瓦解他的防備與警覺，把他的右手拉到自己上，從拿來的袋子里找出棉簽和酒，用沾了酒的棉簽輕輕的涂抹他手上被手銬拉破的一圈皮。
“你也是臨時起意吧，事先并沒有做準備，也沒有想置于死地，對嗎”
覃驍看著他手法細致又溫的為自己理手腕上的傷，眼前一陣顛倒，一陣暈眩，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道：“嗯。”
“但是你們力量懸殊，的掙扎對你來說沒用，即使你不想殺，也改變不了的命運。”
“……沒有探到的呼吸，我也慌了。”
楊開泰低下頭，在他手腕破開的一條皮上輕輕地吹了一口氣，像是在哄孩子，聲音愈加低道：“害怕嗎”
覃驍的頭劇烈滾，像是急于向他表示什麼似的，目熱烈又殷切的看著他說：“嗯，我當時很害怕，但是那個孩兒已經死了，我只能想辦法理的尸。”
“我知道。”
楊開泰把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以示安：“所以你把帶到老城區了是嗎”
“我沒有選擇，我開著周世的車把接走，也認為我是周世才上車，我只能把帶到周世負責的項目工地。”
“周世怎麼沒有和你一起”
“他喝多了，被我灌醉了。”
“哦，所以你才一個人去找方雨”
“嗯。”
“他也一定知吧，畢竟你都把他的車開走了。”
“是，但是他也害怕，也不敢聲張。”
楊開泰沒有繼續問下去，其中原因很簡單，因為覃廳長，因為覃家的勢力。接走方雨的是周世的車，那麼覃驍就有一千一萬種誣陷周世的手段。後來，他不正是這麼干了嗎想方設法的把臟水潑到周世上。
“……他怎麼會聲張呢”
楊開泰手里的棉簽逐漸歸于靜止，埋著頭極輕的笑了一聲，聲音陡然變的低落傷，說：“他已經死了。”
聽他提起周世的死亡，覃驍像是瞬間被颶風吹散腦海中的迷霧，忽然之間醒悟了似的，有些不知所措般看著他發愣。
楊開泰抬起頭看著他，出了笑容。但是他牙齒咬，目劇烈，雙眼中被赤染紅的恨意讓他的五變的扭曲，且猙獰：“覃驍，我一定，讓你被判死刑。”
說完，不顧他做何反應。楊開泰豁然站起，丟下手里的棉簽，取走了豎在墻角的一臺攝錄機，然後頭也不回的走出囚室。
在關門的一瞬間，他聽到後傳出覃驍放肆的笑聲。
“哈哈，我就知道!”
覃驍有所慨似的搖頭狂笑，笑聲無比的邪妄，無比的瘋癲，同時無比的喜悅，無比的悲傷。
楊開泰站在門口，不由得僵住了。他很詫異，一個人怎麼能發出那種瘋狂復雜，又簡單熱烈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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