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周鹿打招呼的男人是房東。
周鹿和沈修當年租過他的房子。
而阿花的新住址就在這屋子附近。
“嘉哥,好久不見吶。”周鹿沖男人笑笑。
“你怎麼也來了?最近這地可真熱鬧啊。” 房東撓了撓頭,看向阿花,“錢湊夠了?”
阿花點頭,放下孩子,拿過周鹿們手里的行李箱和被褥,跟著房東往對面走去。
對面屋子也是房東的產業,但因為靠近垃圾桶,後面還有一條腥臭難聞的臭水,即使價格降到最低,也沒什麼人租。
霍旋捂著,都不敢松開,生怕臭味竄到胃里。
“鹿寶,那里住不了人的,要不我們給阿花換個條件好點的?”
周鹿還在揣房東話的意思。
也來了?
還有誰來過?
房東和阿花已經快走到對面的房子了,周鹿開口喊,“嘉哥,我們之前的房子是不是一直沒人住?”
房東回頭,正想說你男人不讓租,阿花搶先道,“周小姐,沒事的,我這種人住哪里都可以,只要孩子在,那里就是家!”
阿花的兒子看起來只有四五歲,養的瘦骨嶙峋,黑瘦干癟,瞧著狀態也不是很好。
還有些社恐,躲在墻角後面,打量周鹿。
這一幕,仿佛看見了小時候在孤兒院吃不飽穿不暖,挨欺負的自己。
“嘉哥,讓他們搬這。”
房東:“確定?”
別到時候你家那口子過來找事。
知道周鹿和沈修結婚的不多,但房東當時還照顧周鹿的,所以結婚那天,特地給房東寄了盒喜糖。
周鹿有些想笑,“這有什麼不確定的?你出房子,我出錢,走合同吧。”
阿花當天就搬進了周鹿和沈修曾經住過的房子里。
霍旋幫忙拿行李,周鹿卻沒進去。
再次盯著那顆銀杏樹,刻在樹干上的誓言還在,稍微留意就能看見。
這些年,從這經過的行人,大抵都看見過。
當初說是,希收到所有人的祝福。
如今,祝福了嘲笑。
“嘉哥,有伐木工的聯系方式嗎?”
房東翻著手機,“倒是認識一個。”
“聯系他,把這顆樹砍了。”
樹是周鹿種的,房東沒說什麼,去一邊打電話了。
伐木工就住棚戶區,來的很快,他打量著只有六年的銀杏樹,有些可惜。
“這還沒到十年呢,上學老師不是說過,種一棵樹最好的時間是十年,要不再長幾年……”
周鹿堅持:“砍吧。”
“行,聽您的。”伐木工從箱子里拿出電鋸,對著掌心吐了口唾沫,蹲下,從底部切割。
這棵樹長了六年,死去只有十分鐘,看著轟然倒地的樹干,周鹿眼眶不灼熱。
“這樹不值錢,我只能給您……”伐木工拿手機,準備給周鹿錢。
“不用了,您拖走吧。”
伐木工走遠,房東盯著周鹿看了幾秒,“不是你讓砍的嗎?哭什麼?”
“沒哭。”
“哎,我記得你今年都二十四了吧?怎麼還和當年一樣不就哭鼻子?”房東拿了包紙巾給,“沈先生又傷了?”
棚戶區這邊,流氓地災,尤其在晚上,滋生出各種邪惡犯罪暴力事件。
沈修一天要打好幾份工,經常半夜歸家,周鹿擔心他,經常會在巷口等著。
有天,被幾個小混混纏上,沈修回來撞見,上去就和那幾人打一團。
他自小習武,很能打的。
但那天卻占了下風,雖然對方沒討到好,但他也了傷。
鼻青臉腫的,腳也不利索,上更是大片面積的淤青。
周鹿給他上藥時,心疼的直掉眼淚,一哭手就抖,手一抖,沈修就疼的齜牙。
“祖宗,要不,我自己來?”哭的時候,脾氣最大,他只能小心哄著,連分貝都不敢高一點。
周鹿氣的把棉簽砸他手里,臉頰鼓鼓的坐在床上。
沈修藥都不上了,趕跟過去哄,“祖宗,怎麼了嘛,咋們又沒輸……”
“為什麼瞞我?”
沈修撓撓後頸,“啊?”
周鹿見他裝傻,用手去按他上的傷口,見男人疼的皺眉都不吭聲,又心疼的低頭吹吹。
“你究竟在哪里打工?”周鹿板著臉,“當家教能把自己傷這樣?你不要騙我!”
那幾個混混加一起都不是沈修的對手,擱平時一腳一個,要不是原本有傷,沈修不會落下風。
更不會被打的這麼慘。
那張漂亮的臉蛋都快毀了!
沈修凝著眼睫掛著的晶瑩淚珠,還有那氣鼓鼓的臉頰,心一團泥。
“趕著去上班,沒看車,被撞了,人家賠我醫藥費了。”沈修從口袋里掏出皺的幾張百元鈔,“秋了,去買幾件漂亮服。”
他把錢塞到周鹿手里,上面還沾著跡。
周鹿覺得手心發燙,哭的更兇了。
沈修手忙腳的給眼淚,將人抱懷里,絞盡腦想著搜羅來的冷笑話,哄小姑娘開心。
周鹿笑點低,沒一會破涕為笑,“哪有你這麼哄人的?”
沈修腦袋,“這不是笑了嘛。”
“了吧?我去煮面。”他親了親小姑娘的額頭,將服隴上,遮住那些傷疤。
周鹿那時候白天上學,晚上熬夜畫圖,總是到,話題就這麼被岔開。
那晚房東就住隔壁,周鹿的哭聲將人吵醒,他起夜過來看了眼,才知道沈修和人打架傷了。
“我和沈修分開了。”
周鹿語氣淡然,仿佛徹底將這個人驅逐自己的生活。
房東到的話戛然而止。
原本他想對周鹿說對不起,沈修在工地打工這活,是他介紹的。
但沒想到沈修會從腳手架上摔下來,摔斷了兩肋骨,找包工頭理賠,對方不理,還威脅再糾纏就把沈修辭了,當月工錢也不結。
沈修也是個倔的,即便斷了肋骨,也堅持要在工地干。
因為只有那里肯收留他。
這也是沈家留給他的唯一活路,沈家二爺養尊優,過慣了紙醉金迷的奢華生活,哪吃得了這個苦?
沈家這麼做,無非是他和周鹿分開。
房東嘆:“當年那麼難都熬過來了,怎麼現在日子好了反倒……哎……”
“兩條不相融的平行線,即使短暫相,最終也會回歸正確的軌道。”周鹿輕笑,“這就是人生。”
房東想到自己一窮二白娶了自己的初,如今條件好了,兩人的婚姻卻走到陌路,越發肯定周鹿的話。
“沒錯,憾才是人生常態。”
“嘉哥,阿花是我朋友,麻煩你照應點,有事給我打電話。”
“行,有空常來玩。”
周鹿順路去看了小悔,給他買了智能機,小家伙沒事就給發消息。
有時是一個微笑表。
有時就一個稱呼姐姐。
雖然什麼都不說,但周鹿知道小悔想了。
到門口時,小悔和往常一樣,坐在泥地里,用手掏著漁網,小魚小蝦給流浪貓,大一些的留給自己吃。
“姐姐,你來了!”看見周鹿,小家伙興的彈跳起,小炸彈似的沖過來。
到跟前時,似乎想到自己上很臟,又急剎車。
“不是讓你別去撈魚了嗎?”周鹿主張開雙臂,將小小的人摟進懷里。
小悔聞著姐姐上悉的氣息,鼻尖一酸,差點就要喊出那聲鹿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