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清晨八點,江恪行從老爺子病房出來。
管家賀叔跟一眾黑保鏢在病房口守著,走廊里二房三房連帶著從瑞士趕回來的四房和江家不上名字的旁系都在門口。
黑一片人,默契的都穿著深系的服,把私人療養院活生生襯了太平間。
“恪行,你爺爺怎麼樣?”
二叔江仁仲率先上前開口問,視線往病房里看,滿臉寫著擔憂。
老爺子半夜被送到醫院,消息封鎖得厲害,江家在香港的幾房後輩誰也沒通知,第一個通知的是人遠在地京北的江恪行。
也不怪底下一眾人都不服氣,覺得老爺子偏心大房那邊。
江仁仲問完,三房和四房也都湊過來。
江恪行在病房待了一晚,冷峻面孔上神淡漠,眉眼間看不出什麼倦意,臉上表卻很是冷淡,顯然對他們這些叔叔嬸嬸們并不怎麼耐煩,只口吻漠然地應了句,
“目前況還不明朗,得繼續觀察幾天。”
江仁仲臉不太好看,朝著三房那邊使了個。
“爸之前明明都很朗,怎麼這麼突然就病倒了?”
三房那邊的人過來問,顯然是擺明了覺得這事突然不簡單,
“恪行你不是在地嗎?回來得這麼及時?”
“我們一個兩個都不知道,你第一時間趕到醫院?”
江恪行看了眼問話的人,冷厲的眸沒多緒,卻對方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
他解了西服外套,沒回答這話,直接讓從喧鬧的走廊里離開。
“老爺子人這把年紀了。”
“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
“讓我進去見見爸。”
後的人還在嘰嘰喳喳,各自心懷鬼胎,八百個心眼等著江老爺子人一走,開始爭家產。
江恪行懶得蹚這趟渾水。
從醫院出來,外面的天是霧藍的,有點沉。
他前兩天落地機場後就直接到了醫院病房。
江家的份和底下幾個產業出了不小的紕,老爺子年紀上來了,這兩年退休放權的意思很明顯,底下除了江連城外還有其他幾房,都有點蠢蠢。
“江總,要不要先回酒店休息?”
宋開口問。
幾個通宵下來,人基本沒合上過眼睛。
江恪行沒說話,他穿著深藍的襯衫,形修長高大,冷峻面孔淡漠清冷,黑眉著凌厲的鼻骨,側臉顯得愈發薄梢。
他略微思索之後點頭,拎著西服外套坐到車後排,
“回酒店。”
坐上車,車從山道往下開。
沿路的冷霧著玻璃窗面往下落,能看見山道下綠油油的爬山虎,不知道是霧還是雨凝在墻面上,遠遠看過去竟然有幾分像是雪。
香港地熱帶,幾乎一年四季從未見過雪。
方以珀每年冬天都會跟他一起回香港過年。
第一年來的時候帶了厚厚的大,因為那年所有的天氣預報都在說,香港會落雪。
除夕夜前一晚,他開車載從太平山頂離開,坐在副駕上,一直開著窗在看外面的天,似乎是在等那場傳聞中的香港落雪。
但始終沒有。
他坐在駕駛座上,等紅綠燈的時候從車後視鏡里看見埋在圍巾里的臉。
鼻尖被風吹得有點紅,眼睛很黑,很亮,烏黑的發地落在肩膀上,還在盯著車窗外面看。
耳朵上墜著曾在當天年夜飯時送給的綠寶石耳墜,火彩晃著的落在白鼓起的腮邊,像懸著的一顆淚珠。
他手搭在車窗邊,目同一起往外看,問,
“在看什麼?”
抿,搖頭說沒有。
江恪行視線落到臉上綠寶石的火彩影子,其實是知道在等雪。
但香港無雪。等不到。
事後他偶爾會想到那天在車里的神,有點倔強的失落。
那時候才剛剛嫁給他沒多久,兩人關系算不上好,也并沒有破冰,但也時常一起睡覺。
作為丈夫他對實在是算不上溫耐心,不過是想要看雪而已。
太平山頂的一場人工降雪而已。
他或許應該哄哄。
—
江恪行把車窗升上去,擋住視線外那一片鮮亮的綠雪。
“太太這幾天怎麼樣?”
他將襯衫扣子解開兩粒,狀似漫不經心地一邊問,一邊給私人手機開機。
宋在前面稍微愣了愣,
“芳姨那邊沒說什麼。”
這幾天香港的事實在太忙,江恪行帶著公司的幾個心腹,熬了好幾個通宵才把江氏手底下的一串產業梳理清楚。
還有江仁仲經手的幾個不干凈的產業暫時先放在一邊,等著理。
江恪行沒說話,車廂里線忽明忽暗,屏幕倒映出他冷厲淡漠的五,英俊的臉上沒有表。
手機開機的瞬間,先跳出來不消息,有公司的也有合作項目方那邊的。
他手指劃開,并沒有管。
直到看見方以珀昨晚撥過來的兩通電話。
他意識到點什麼,回撥過去。
那邊沒有接通。
“什麼時候跟芳姨的聯系?”
他問宋。
宋在前面開著車,經過中環的街道,有點堵車,
“前天晚上。”
江恪行關了手機,讓他先停車,給京北那邊撥過去電話。
宋把車停在路邊,在駕駛座給芳姨撥過去電話。
響了兩聲電話才接通。
“好。”
“沒事。”
宋掛斷電話,轉過頭往車座後排看過去,臉有點不太好看,
“江總,太太來香港了。”
江恪行似乎很輕地蹙了下眉,臉上神看不出太大的變化,只是冷聲問,
“航班信息知道嗎?”
宋點頭,
“應該是今早飛的香港。”
江恪行沒再說話,起拉開車門,下車走到駕駛座車門邊,扣了扣車窗。
宋微愣,從駕駛座上下來,
“江總?”
江恪行把西服外套丟到副駕上,從宋手上拿過車鑰匙,冷峻眉眼帶著幾分淡漠又疲憊的神,口吻聽不出波瀾地道,
“我去機場接。”
宋站在車邊,有點不太放心,
“要不您先回酒店休息,我直接去機場接完太太送到酒店找您。”
江恪行搖頭,一句話沒說,拉開車門上去,握著方向盤發車輛,掉頭往機場過去。
—
方以珀昨晚跟許藝請了假後立刻就訂了最早到香港的機票,昨晚基本沒怎麼休息過。
飛機上睡了一覺,醒來後落地才想起來自己好像忘記跟江恪行發消息說過來找他的事。
但轉念一想,如果他這會兒忙,自己去好像也沒什麼能幫忙的,反而可能會影響他工作。
推著行李箱從機場出來,落地玻璃窗的天灰沉沉的。
居然跟三年前來香港跟他結婚那天很像。
走出機場大廳,低頭在手機上訂了酒店,準備隨手一輛的士車。
香港灰白的天,門口停著紅去往市區的的士車,跟霧的天一起,像某個香港電影里才會閃過的畫面。
推著箱子走到路邊,招手準備車。
街道對面,忽然有人自己的名字。
“方以珀。”
冷而沉的悉嗓音。
一瞬間以為是自己出現了什麼幻聽,但抬起頭。
車流擁的街道對面,霓虹閃爍的巨大廣告燈牌下,江恪行穿著深藍的襯衫,一只手上拎著西服外套,正隔著車流看著。
冷淡高瘦的影在藍灰昏暗的天幕下顯得有點有些模糊,只有一張被燈照得英俊立的臉格外清晰。
他好像從一出機場就看見了,徑直的穿過人行道朝著走過來。
兩側的車燈打開,從他側面照過來,眉骨深英俊,凌厲的五冷梢而淡漠,臉上表極淡,黑眸卻始終一瞬不瞬地看著。
方以珀提著行李箱站在原地,看他穿過車流朝著自己走過來。
視線里香港鮮亮的、灰暗的彩全部消失,只看得見江恪行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