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足我和明川的人……”
溫知秋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冰錐,直直刺溫綿的耳。
“是蘇玲。”
轟——!
溫綿大腦里那繃的弦,應聲斷裂。
世界瞬間靜音,只剩下這句話在腦海里瘋狂地、扭曲地回響。
蘇玲……
傅聿寒的母親。
是第三者?
這太荒謬了。
溫知秋看著,那雙總是盛滿溫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一種被歲月淘盡了所有彩的灰白。
沒有說話,只是端起了面前的茶杯。
骨瓷的杯子到茶托,發出一聲清脆又刺耳的“咔噠”聲。
溫綿看到,姑姑那只握著杯子的手,在劇烈地抖。
水波晃,幾乎要潑灑出來。
這個細節,比任何話語都更說服力。
溫綿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我和明川,本是青梅竹馬。”
溫知秋終于開口,聲音平靜得可怕。
“我們兩家,早就定下了婚約。”
“蘇玲……是我最好的朋友。”
溫知秋的視線飄向窗外,仿佛穿了二十多年的時,看到了那個跟在後,怯生生地“知秋姐”的孩。
“也是我們溫家一直資助,我更是把當親妹妹。”
“聰明,漂亮,也甜。”
“我以為,我們能當一輩子的好姐妹。”
溫知秋說到這里,扯了扯角,那弧度里全是淬了冰的諷刺。
“直到我和明川訂婚的前一晚。”
“來了溫家,為我們慶祝。”
溫綿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一種不祥的預攫住了。
“那一晚,在我給明川準備的湯里,下了藥。”
溫知秋閉上了眼。
纖長的睫如蝶翼般抖,似乎不忍再回憶那不堪的一幕。
“然後……”
“換上了我的服,進了明川的房間……”
溫綿整個人從沙發上彈了起來,如遭雷擊。
在瞬間逆流回心臟,凍得四肢百骸都在搐。
“你們發現了,對不對?你們當場就揭穿了,對不對?!”溫綿抓著最後一稻草,歇斯底里地問。
溫知秋緩緩搖頭。
“等我們發現的時候……”
“一切都晚了。”
“之後,蘇玲懷了阿聿。”
原來……
傅聿寒是這樣來的……
這是一個從背叛和算計開始的生命。
何其殘忍。
“用肚子里的孩子,用自己的命。”
“著明川娶。”
“我能怎麼辦?”溫知秋輕笑了一聲,那笑聲比哭還難聽,“我總不能……讓孩子也跟著一起去死吧?”
“于是,蘇玲如愿以償,風大嫁,了人人羨慕的傅太太。”
溫綿的心,像是被一只淬了毒的手,狠狠撕開,再撒上一把鹽,疼得幾乎要昏厥過去。
終于明白,為什麼蘇玲在傅家,是一個不能被提起的忌。
原來,源在這里。
“那……那我公公呢?”溫綿用盡全力,聲問,“他就這麼接了?”
“接?”
溫知秋臉上的諷刺更濃了。
“以為嫁進傅家就是勝利,可不懂,明川的心不在那,那個家對而言就是一座華麗的牢籠。生下阿聿後,開始報復式地放縱自己,整日花天酒地,夜不歸宿。”
溫知秋的語氣冷了下來,眼底浮現出一真實的痛楚。
“我永遠記得,有一次我去看阿聿,他發著高燒,一個人在床上,小臉燒得通紅,里還在著‘媽媽’。而蘇玲……前一晚又是一夜未歸。上說著他,其實只是把他當一張能留在傅家的長期飯票,一個護符。”
“阿聿三歲那年,蘇玲突然消失了。”
“整整一年。”
“等再回來的時候,人已經半瘋了,指著我的鼻子,說是……是我為了報復,綁架了。”
溫綿猛地倒吸一口冷氣。
惡人先告狀!
“當時我們溫家震怒,要立刻報警,還我清白。可是……”
溫知秋的眼眶,終于還是不可抑制地紅了。
那一點猩紅,像,滴在蒼白的臉上,目驚心。
“可是阿聿那時候太小了。”
“我心了。”
“擔下了這個莫須有的綁架罪名。”
溫綿再也忍不住,眼淚決堤而下。
“我和明川私下見面,其實是在商量尋找……尋找蘇玲在外面生下的另一個孩子的事。”
又一個炸彈!
溫綿已經麻木了。
“蘇玲知道我們在找那個孩子後,徹底瘋了。認為我們要搶走的一切。為了不讓傷害到阿聿,明川只能把送進了療養院。”
“可沒想到,剛進去沒多久,就傳來了……自殺的消息。”
“而且,是當著阿聿的面。”
溫知秋的聲音,帶上了無法抑制的劇烈抖,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接到電話的午後。
“可那天……是打電話給我,約我去見面,說要告訴我那個孩子的下落……”
“所以,在阿聿的認知里,是我去見了蘇玲,然後,就自殺了。”
“再後來,為了照顧備阿聿,我和明川,才又走到了一起。”
“所以,他恨我。”
“他以為,是我死了他母親,搶走了他父親,毀了他的一切。”
所有的碎片,在這一刻,終于拼湊了一個完整而殘酷的真相。
一個被掩埋了二十多年,充滿了背叛、謊言和犧牲的,淋淋的真相。
溫綿看著姑姑那張蒼白到幾乎明的臉,心臟像是被泡進了硫酸里,每一寸都在被腐蝕、灼燒,疼得無法呼吸。
“為什麼……”
溫綿的聲音抖得不樣子,撲過去抓住溫知秋的手,指甲幾乎要嵌進的里。
“為什麼?為什麼不把這一切都告訴傅聿寒?!”
不甘心!
憑什麼?!
憑什麼要讓姑姑這個害者,背負所有的罪名和仇恨?!
憑什麼要讓蘇玲那個真正的罪人,在死後還霸占著“慈母”的名號,心安理得地著兒子的?!
“告訴他什麼?”
溫知秋輕輕掙開的手,反過來握住,眼底是深不見底的溫和悲憫。
“告訴他,他出生不是因為,而是一場卑劣的算計?”
“告訴他,他視若珍寶的母,從頭到尾都只是一場利用?”
溫知秋每問一句,溫綿的心就更涼一分。
溫知秋每問一句,溫綿的心就更涼一分。
“綿綿,阿聿他……已經沒有母親了。”
溫知秋出手,輕輕地去溫綿臉上的淚水,那作,一如既往的溫。
“我不想,再親手毀掉他心里,關于母親最後的那一點點念想。”
“他從小對蘇玲的,很純粹,也很干凈。那是他黑暗的年里,為數不多的一點。”
“我不能……那麼殘忍。”
溫綿再也繃不住,一頭扎進姑姑懷里,嚎啕大哭。
那哭聲里,有心疼,有憤怒,更有無盡的委屈和不公。
“可是你呢?姑姑!你怎麼辦?!”
“傻孩子。”
溫知秋抱著,一下一下地輕著的後背。
“阿聿是個好孩子。他心里就算恨我恨得要死,也從來沒有對我紅過一次臉,說過一句重話。”
溫知秋的臉上,出一抹滿足的,甚至帶著些許驕傲的笑意。
“他以為我不知道,我生病的時候,他會讓傭人給我燉各種補品,會把新到的特效藥放在我床頭最顯眼的地方。”
“能看著他平安長大,看著他現在家立業……”
“我已經很知足了。”
頓了頓,輕輕推開溫綿,捧著的臉,眼神里是化不開的心疼和擔憂。
“綿綿,真正委屈,難過的人,不是我。”
“是阿聿。”
“這次的事,等于又把他當年淋淋的傷疤,活生生地剖開了一遍。”
“他現在……該有多痛啊。”
溫綿還想再說什麼,門口玄關,突然傳來一道極輕微的、不屬于們的聲響。
接著,是吳媽錯愕的聲音。
“先生?您……您怎麼不進去?”
溫綿和溫知秋下意識地同時回頭。
只見那個向來泰山崩于前而不變的男人,此刻正僵地站在那里。
傅聿寒。
他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又聽到了多。
客廳明亮的線勾勒出他依舊拔的形,卻照不清他臉上的表。
可溫綿還是看見了。
看見他那張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如此明顯的,無法掩飾的……崩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