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里的空氣,仿佛在那個瞬間凝固了冰。
傅聿寒就那麼站在玄關。
像一尊被走了所有靈魂的雕像,一不。
客廳里明亮的線,落在他半邊上,另一半卻匿在門廳的影里,明暗割,將他整個人切割兩個世界。
溫綿的心臟,狠狠地了一下。
和姑姑的對話……
他聽到了多?
溫知秋也僵在了原地,臉上那份剛剛浮現的溫和悲憫,瞬間被錯愕和更深的擔憂所取代。
“阿聿......”
溫綿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想上前。
“傅聿寒……”
剛邁出一步,那個僵立在門口的男人,卻忽然了。
他沒有看,也沒有看溫知秋。
他只是像一被線控的木偶,猛地轉過。
作僵得近乎踉蹌。
他逃了。
用一種近乎狼狽的姿態,從這個埋葬了他二十多年認知的真相里,倉皇逃離。
“傅聿寒!”
溫綿想也不想地就要追出去。
“綿綿,別去。”
一只微涼的手,抓住了的手腕。
是溫知秋。
的聲音里,帶著一種悉一切的疲憊。
“讓他自己待一會兒。”
“他現在這個樣子,你去……只會讓他更難堪。”
“他從小就是個極其驕傲的孩子,驕傲到不允許自己有任何污點。”
溫知秋看著那扇重重關上的門,眼中滿是痛惜,“現在,他發現自己整個人生的基石,都是建立在一個卑劣的謊言之上。他的驕傲,被砸得碎。”
“他現在……誰也不想見。”
“讓他一個人靜一靜。”
溫綿回頭,看著姑姑那雙寫滿擔憂的眼睛,追出去的腳步,生生頓住。
是啊。
他恨了二十多年的人,才是最大的害者。
他一直敬、心疼的母親,才是那個不擇手段的罪人。
他引以為傲的出,是建立在另一個人的痛苦和犧牲之上。
這個認知,足以摧毀任何一個人的世界。
現在追上去,又能說什麼呢?
說“別難過”?
還是說“沒關系,我不介意”?
那對他而言,恐怕是更殘忍的施舍。
可是,現在他最需要啊!
……
黑的賓利像一頭傷後徹底瘋狂的野,在夜籠罩的山路上瘋狂疾馳。
車窗外的景被拉扯一道道模糊的線,扭曲,變形,像傅聿寒此刻崩塌的世界。
他雙手死死地攥著方向盤,手背上青筋暴起,骨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出駭人的白。
腦子里,溫知秋那一句句平靜卻殘忍的話,在反復地、瘋狂地回響。
——“當年,足我和明川的人……是蘇玲。”
——“在我給明川準備的湯里,下了藥。”
——“用肚子里的孩子,用自己的命,著明川娶。”
騙子。
都是騙子!
他死死咬著牙,腥甜的腥味在口腔里瞬間彌漫開來,順著管下去,帶著灼燒般的痛。
手機不合時宜地響起,尖銳的鈴聲割裂了車廂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看也未看,直接掛了電話。
可電話一遍的響起。
傅聿寒強著怒氣,直接劃開。
“說話!”
電話那頭卻傳來陸行舟前所未有的凝重聲音。
“阿聿,你先別發瘋!聽我說!”
“我和衍哥查到些信息,關于現在網上的一些傳聞,你該看看!”
“你他媽趕給我到觀雲邸來!”
傅聿寒下頭翻涌的氣,沒說一個字,直接掛斷電話,猛地一打方向盤。
胎地面,發出刺耳到幾乎要撕裂耳的尖嘯,車一個驚險的漂移,朝著山下沖去。
……
觀雲邸。
林景衍和陸行舟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誰也沒有說話,氣氛抑得可怕。
當傅聿寒推門進來的時候,兩人同時站了起來。
“阿聿,你……”
陸行舟的話沒能說完。
因為他看到了傅聿寒那張臉。
那張一向冷峻自持、泰山崩于前而不變的臉上,此刻只剩下一片死灰。
那雙深邃的眼眸里,風暴過境,死寂一片。
可就在那片死寂的廢墟之下,又有瘋狂的火在跳,仿佛隨時要將這名為“理智”的軀殼燒灰燼。
他不是麻木,而是被巨大的痛苦釘在了原地,連一多余的表都做不出來。
林景衍和陸行舟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駭然。
陸行舟上前一步,剛想開口,卻在對上傅聿寒那雙毫無生氣的眼睛時,所有的話都卡在了嚨里。
最終,還是林景衍深吸一口氣,將手里的牛皮紙袋遞了過去,聲音前所未有的干:“阿聿,我們查到的東西……可能比你想的,還要糟。”
“都在這里,你自己看。”
傅聿寒機械地接過來。
他沒有坐下,就那麼站在客廳中央,抖著手,拉開了紙袋的封口。
里面,是一沓厚厚的文件,和幾張照片。
他了出來。
指尖到紙張的瞬間,抖得幾乎握不住。
第一頁,醫院的化驗單。
當“傅明川”、“鎮定安眠類藥”這些字眼撞眼簾,他手里的紙張瞬間被得變了形,指骨發出不堪重負的脆響。
溫知秋沒有撒謊。
這個認知像第一把刀,狠狠扎進他心口。
他幾乎是機械地翻開第二頁,銀行轉賬記錄。
收款人,是母親當年的傭人。
打款時間,就在那荒唐一夜的幾個小時前。
第二把刀,準地刺穿了他的肺腑,讓他呼吸都帶上了腥氣。
他眼前陣陣發黑,卻強撐著,翻開了第三份、第四份……
那些冰冷的白紙黑字,不再是簡單的文字,而是一把把燒紅的尖刀,將他過去二十多年的信仰和驕傲,一刀一刀,凌遲死,割得支離破碎,鮮淋漓。
溫知秋說的,都是真的。
他的母親,那個在他記憶里溫又脆弱的人,親手策劃了那場卑劣的算計。
傅聿寒的,控制不住地劇烈晃了一下。
幾張照片從他無力的指間落,飄散在地。
陸行舟彎腰撿起。
他的視線落在最上面那張照片上,瞳孔在看清的瞬間,猛地了針尖!
那是一張泛黃的舊照,照片上的小男孩約莫五六歲,穿著洗得發白的舊服,怯生生地看著鏡頭。
可那張臉……那張稚的小臉上,無論是眉眼還是形,都分明有傅聿寒的影子!
一個和傅聿寒如此相像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