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了一道。
隙里，是一張臉。
掌大，白得像剛下過一場雪。
發黏在汗的臉頰上。
那雙平日里看誰都像在放電的杏眼，此刻腫得像兩顆爛掉的桃子。
紅蛛網一樣爬滿了眼白。
在看清門外是陸行舟的那一刻，林悠悠的，眼可見地一僵。
的第一反應，是關門。
"砰！"
門板震。
一只手，死死抵住了門。
那力道，不容抗拒。
陸行舟就那麼站在門口。
一百八十多公分的高，像一堵墻，把走廊昏暗的線堵得嚴嚴實實。
影劈頭蓋臉地下來，將完全吞沒。
他的視線，像兩把手刀，準地剜開紅腫的眼眶。
心臟，毫無征兆地被人攥停了。
窒息，從口炸開。
他沒再給任何機會，一把推開門，強行了進來。
門在他後合上了。
狹小的玄關，空氣被瞬間干。
抑。
他出雙手，抓住單薄的肩膀，力道大得像是要把的骨頭碎。
"為什麼哭？"
他的聲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林悠悠被他上那濃烈的，混雜著汗水、風塵和一種名為"焦急"的氣味包裹，下意識地想躲。
撇開頭，不敢看他。
"要你管……"
聲音輕飄飄的，像馬上就要斷掉的羽。
就是這羽，點燃了陸行舟心里的炸藥桶。
他的視線，順著躲閃的臉頰下。
然後，凝固了。
白皙的臉頰上，靠近角的位置，一片青紫。
很刺眼。
盡管用底笨拙地蓋過，但這麼近的距離，那片象征著暴力的痕跡，無所遁形。
陸行舟的呼吸，停了。
他緩緩抬起手。
指尖，在抖。
他捧起的臉，指腹撥開頰邊的發。
那片淤青，就這麼殘忍地，暴在他眼前。
像有人在雪白的綢上，用臟腳踩了一個印。
"誰。"
一個字。
很輕。
卻比任何時候，都更讓人恐懼。
林悠悠的猛地一，想從他的掌心里掙。
手腕卻被他攥住。
那力道，像是要把的骨頭當場斷。
"我問你。"
陸行舟死死盯著，一字一頓，每個字都像是從牙里出來的。
"誰、干、的？！"
他終于失控！
那雙向來帶著三分氣七分漫不經心的桃花眼，此刻翻涌著幾乎要焚盡一切的殺意！
"他打的？"
這三個字，像三把尖刀，準地扎進了林悠悠心底最、最不堪的地方。
所有的偽裝，所有的堅強，在這一刻，轟然倒塌。
那雙強忍了許久的眼睛，再也撐不住，豆大的淚珠毫無征兆地滾落下來。
一滴，兩滴……
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不控制地往下掉，砸在他滾燙的手背上。
那溫度，燙得陸行舟的心都在劇烈搐。
"！"
他猛地甩開的手，轉就要沖出門！
他要去宰了那個王八蛋！
現在！
立刻！
馬上！
"不要走！"
一聲帶著哭腔的尖，從後傳來。
下一秒，一、抖的，從後面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腰。
的臉頰在他寬闊的後背。
滾燙的淚水瞬間浸了他背後的襯衫。
那意，像硫酸，一路灼燒到他的皮，烙進他的心臟。
陸行舟的腳步，就那麼被這個擁抱，釘死在了原地。
他高大的，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劇烈地抖起來。
他緩緩轉過。
看著眼前哭得涕淚橫流，像個被全世界棄的小孩一樣的林悠悠。
心里那能焚天的怒火，瞬間被更為洶涌的心疼和無力澆滅。
他抬起手，想掉臉上的淚。
可那淚，怎麼都不完。
他猛地將一把拉進懷里，用盡全的力氣，地，地抱著。
像是要將進自己的骨頭里，脈里。
"別哭了……"
他的下抵在的發頂，眼眶一瞬間就紅了。
聲音里，帶著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濃重的鼻音和抖。
"悠悠，別哭了……"
"我在。"
懷里的人，聽到這句承諾，仿佛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
哭聲，更兇了。
像是要把這輩子過的所有委屈，都在他懷里一次哭完。
拳頭一下一下地捶著他堅實的膛，綿綿的，沒有半分力氣。
"陸行舟……你這個混蛋……王八蛋……"
一邊哭，一邊罵。
"嗯，我是混蛋。"
"我是王八蛋。"
他抱著，任由發泄，心臟像是被挖空了一塊，疼得他快要無法呼吸。
為什麼是現在？
為什麼偏偏是在了這種天大的委屈之後，他才出現？
如果他能早一點……
如果他能早一點把那句話說出口……
玄關的燈，昏黃。
將兩道相擁的影，拉得冗長。
不知道過了多久。
懷里的哭聲，終于漸漸停了。
只剩下抑的、細細的噎。
陸行舟松開，捧著那張哭花的臉，用指腹一點一點，去淚痕。
他的作，輕得像是在一就會碎掉的瓷。
"還疼嗎？"
他看著臉上的淤青，聲音沙啞得不像話。
林悠悠吸了吸鼻子，搖頭。
其實火辣辣地疼。
但看著他這副快要急瘋了的樣子，那點疼，好像也就不重要了。
陸行舟牽著冰涼的手，拉著走到客廳沙發上坐下。
"坐著，別。"
他轉進了廚房，再出來時，手里拿著一個用巾包好的冰袋。
他單膝跪在沙發前的地毯上，小心翼翼地，將冰袋輕輕敷在紅腫的臉上。
冰涼的，讓林悠悠瑟了一下。
"忍著點。"
他的聲音，依舊沙啞，卻溫得能滴出水來。
林悠悠就那麼坐著。
看著他低垂的眼睫，看著他專注又心疼的神。
那雙桃花眼里，再也沒有了往日的玩世不恭。
滿滿的，都是。
心里那塊因委屈和辱結的冰，好像在一點點融化。
"陸行舟。"
忽然開口。
"嗯？"
"你剛剛……是不是想去找他？"
陸行舟敷著冰袋的作一頓。
他沒說話，但那瞬間冷下來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不許去。"
林悠悠看著他，語氣里帶著一自己都沒察覺的命令。
"為什麼？"
陸行舟抬眼，那雙桃花眼里，重新燃起了危險的火苗。
"他都把你打這樣了，你還護著他？"
"林悠悠。"
他放下冰袋，雙手撐在沙發兩側，將困在自己和沙發靠背之間。
距離很近。
近到能看清他眼底翻涌的怒火和不甘。
"你是不是傻？"
"為什麼要護著一個打你的人？"
"為什麼？！"
他的聲音很輕，很危險。
"還是說……"
"你舍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