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不得?”
陸行舟的聲音輕飄飄的,沒有一重量。
卻像一淬了毒的冰針,又尖又冷,狠狠扎進林悠悠的心臟最深。
死死咬著下。
那片本就沒什麼的瓣,幾乎要被咬出來。
抑。
窒息。
沉默在仄的空氣里瘋狂發酵,催生出令人心慌的霉味。
最終,還是敗下陣來,像被走了所有力氣,頹然垂下眼睫,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他……他就是不小心到的。”
那聲音,細若蚊蚋。
“他不是故意的。”
“什麼?”
陸行舟掏了掏耳朵,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
他俯湊近,音量陡然拔高,震得林悠悠耳嗡嗡作響。
“你說什麼?!”
“我說,他不是故意的!”
林悠悠像是被踩了尾的貓,猛地揚起聲音,豎起了渾的。
那與其說是在辯解,不如說是在拼命催眠自己。
“他就是不小心……”
“是我!是我無理取鬧,是我非要跟他吵架,他緒激了才……”
“不小心?”
陸行舟被這番顛倒黑白的言論,直接氣笑了。
那笑聲里,沒有半分溫度,只有能把人凍冰雕的寒意,和幾乎要沖破天靈蓋的滔天怒火。
“呵。”
他猛地站起。
手里那個還帶著涼氣的冰袋,被他用盡全力氣,狠狠砸向潔的大理石地板。
“砰!”
巾應聲散開,冰塊四飛濺,在昂貴的地面上撞得七零八落,發出一陣清脆又狼狽的碎裂聲。
“不小心能把你打這樣?!”
他像一尊發怒的神祇,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愚蠢到無可救藥的陌生人。
林悠悠被這眼神刺得心頭發慌。
“林悠悠,你他媽腦子是被驢踢了,還是被門反復碾過?!”
“家暴只有零次和無數次!這種喂到邊的道理,你還需要人教嗎?!”
他的膛劇烈起伏,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雄獅,在不算寬敞的客廳里煩躁地來回踱步。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林悠悠的心尖上,震得地板都在咯咯作響。
他渾每一個孔,都在往外噴著暴戾的氣息。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
他猛地停步,轉,一雙熬得通紅的眼睛,像兩顆燒紅的炭,死死地釘在上。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要是他敢欺負你一頭發,我他媽絕對不會放過他!”
林悠悠被他這副要吃人的樣子吼得渾一。
哆嗦著,一個字都不出來。
眼淚在眼眶里瘋狂打轉,卻被用最後一點可憐的自尊心,倔強地了回去。
不能哭。
至,不能在他面前哭。
可這副懦弱又委屈到極點的樣子,在陸行舟眼里,無異于火上澆油。
怒其不爭!
哀其不幸!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陸行舟的聲音里,浸滿了濃稠得化不開的失和痛心,像一把生了銹的鈍刀,正一下,一下,凌遲著的心。
“以前的林悠悠,是整個港城最驕傲、最不好惹的小孔雀!誰敢讓不高興,有本事把對方祖宗十八代都從墳里罵出來!”
“你他媽什麼時候學會了了委屈就往肚子里咽?”
“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卑微了?!”
他猛地近一步,彎下腰,雙手“啪”地一聲撐在沙發扶手上,將整個人都牢牢困在自己和沙發靠背之間那一方小小的天地里。
呼吸可聞。
那雙曾顛倒眾生的風流桃花眼,此刻布滿了駭人的,只剩下徹骨的寒意,死死地鎖著。
“你就那麼他?”
“到他都手打你了,你還要在這里,像個傻一樣替他說話?”
“林悠悠,你告訴我!”
“你他媽就那麼他嗎?!”
最後一句,他幾乎是吼出來的。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腔里生生撕扯出來的,帶著淋漓的鮮和不甘的質問。
林悠悠被他得無路可退。
那倔強了半天的眼淚,終于不爭氣地,大顆大顆砸了下來。
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嗎?
或許吧。
顧星野出現的時候,的確像一道。
他溫、、無微不至,給了陸行舟從未給過的,那種被明確地、毫無保留地捧在手心里的意。
可……
“為什麼吵架?”陸行舟的聲音忽然冷了下來,帶著一種審訊的迫,“別告訴我是因為醬油買錯了這種屁事。”
林悠悠的哭聲一滯。
腦海里瞬間閃過顧星野那張驚慌失措的臉。
“我……”
林悠悠怎麼說得出口,只因為了一下他的手機。
顧星野便推了,只不過想查看手機,他就跟了手。
怎麼敢信的?
信那個男人跪在地上扇自己耳,說他太、太怕失去了,所以才會那麼沖?
看著失魂落魄,只會掉眼淚的蠢樣,陸行舟覺自己的心臟被一只無形的手得碎,連呼吸都帶著玻璃碴。
他頹然地直起,向後退了兩步,高大的軀疲憊地靠在冰冷的墻壁上。
渾的力氣,仿佛都在剛才那場徒勞的怒吼中被干了。
他甚至覺得,自己比還要可悲。
良久。
“他在哪兒?”
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像暴風雨來臨前死寂的海面。
“你想干嘛?”林悠悠立刻像只驚的兔子,警惕地起肩膀,“我說了我沒事!你別去找他麻煩!”
“我找他麻煩?”陸行舟嗤笑一聲,那笑聲里全是自嘲和無法言說的悲涼。
“林悠悠,在你心里,我就是個只會用拳頭解決問題的莽夫?”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問得極其緩慢。
“我是想問問他,他把你打這個鬼樣子,怎麼敢把你一個人扔在這里,自己跑到哪里風流快活去了?”
林悠悠的眼神開始飄忽不定,聲音也越來越小。
“他說……他說公司臨時有急事,出差。”
“所以我……我就是一個人待著太難了,才想找綿綿聊聊……”
“沒想到……會給你打電話。”
陸行舟看著,又是一聲冷笑。
那笑聲,比哭還難聽。
“所以,在你心里,我現在連你的行舟哥都算不上了?”
他一步一步,重新走到面前。
那雙漂亮的桃花眼里,滔天的怒火已經褪去,只剩下深不見底的失和被刺傷的痛楚。
“出了這麼大的事,你寧愿一個人躲在這里哭,也不愿意告訴我。”
“林悠悠。”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什麼時候,跟我這麼生分了?”
這句話,平平淡淡,卻比剛才所有聲嘶力竭的怒吼,都更殺傷力。
林悠悠的心,像是被一只燒紅的烙鐵狠狠燙了一下。
麻麻的疼,順著,瞬間蔓延到四肢百骸。
是啊。
什麼時候,他們變了這樣?
看著他那張寫滿了傷的俊臉,心里了一鍋翻滾的粥。
怎麼跟他說?
說高調地宣顧星野,不過是想看看他會不會有一點點在乎的反應?
說看到他沒有半點阻攔,甚至還風度翩翩地送上祝福時,那顆心是怎樣一點點沉谷底,徹底冰封,才破罐子破摔地跟顧星野在一起?
這些話,說不出口。
太丟人了。
也太晚了。
“出差?”
那雙桃花眼里,再沒有一平日的玩味和戲謔,只剩下無盡的失和冷漠。
“林悠悠,你最好祈禱,他現在真的在出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