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聿寒那句話,像一記無聲的耳,在酒吧里每個人的臉上。
空氣,死一般沉寂。
上百道目,像是被無形的線牽引著,死死地釘在風暴中心的漩渦——傅聿寒,陸行舟,以及癱在地上的那個男人。
顧星野。
不,或許不該他顧星野。
地上的男人,臉上的以眼可見的速度“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凈凈,比他腳邊的碎玻璃渣子還要慘白。
冷汗,瘋了一樣從他額角和後頸冒出來,黏住了他那用發膠固定得一不茍的頭發,顯得狼狽又稽。
他完了。
這個念頭,像一顆子彈,準地穿了他的大腦。
他最大的倚仗,就是那位真正的顧家繼承人,傳說中患有嚴重自閉癥,從不在任何公開場合面。
那是一個完的份空殼,一個他自以為天無的角。
可傅聿寒……
傅聿寒怎麼會知道?!
他甚至確信,自己從未在這個男人面前過哪怕一次臉!
“你他媽的說什麼胡話!”
陸行舟第一個反應過來,一聲咆哮幾乎要掀翻天花板。
“假的?”他猩紅的眼睛死死瞪著地上的顧星野,又猛然轉向傅聿寒,聲音都在抖,“那悠悠呢……悠悠是不是從頭到尾都被這個雜碎騙了?!”
可當他撞上傅聿寒的眼神時,整個人像是被潑了一盆冰水,從頭涼到腳。
那眼神里沒有戲謔,沒有玩笑。
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漠然,仿佛在看一個死人。
那眼神在說:你覺得,我需要開玩笑?
陸行舟的作,生生僵在了半空中。
冒充?
顧星野是假的?
那悠悠呢……悠悠知道嗎?!
無數個混的念頭在他腦子里炸開,炸得他頭痛裂。
“不……不是的……”
地上的顧星野,終于從極致的驚駭中找回了一聲音。
他強撐著劇痛的,狼狽地從地上坐起來,一邊咳著里的沫,一邊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傅總……您是不是認錯人了?”
他抹了把角的,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鎮定,甚至帶上了幾分被無端污蔑的委屈。
“我就是顧家人,怎麼會是冒充的呢?”
說著,他哆嗦著手,從自己那件昂貴的定制西裝袋里,掏出皮夾。
他出一張份證,像抓住最後一救命稻草,高高舉起。
“您看!”
周圍的人群發出一陣抑不住的,所有人都長了脖子。
陸行舟也下意識地看過去。
份證上的照片,確實是眼前這張被打得青紫加的臉。
姓名一欄,也清清楚楚地印著“顧星野”三個字。
“老傅,你……”陸行舟的眉頭擰了一個死結,他也被搞糊涂了。
然而,傅聿寒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星寰集團真正的小顧總。”
傅聿寒的聲音不高,卻像淬了毒的冰錐,一字一頓地釘進顧星野的心臟。
“要不要我讓他出來坐坐?”
顧星野的心臟,被這句輕描淡寫的話狠狠攥住,幾乎要停跳。
完了。
這次是真的完了。
傅聿寒竟然認識真正的顧星野!
不,他不能慌!
演了這麼多年的戲,他不能在最後關頭崩掉!
他的臉上生生出了幾分荒唐又好笑的表,甚至嗤笑了一聲。
“傅總,您這話就沒道理了。”
他收份證,故作鎮定地放回皮夾,這個作讓他爭取到了寶貴的思考時間。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是星寰集團的小顧總了?”
他抬起頭,迎上傅聿寒冰冷的視線,眼神里竟然帶上了破罐子破摔的理直氣壯。
“我從頭到尾,只說過我顧星野!是他們,是他們非要把我當那位小顧總!這難道也算我的錯嗎?”
他攤開手,一臉的無辜和無奈。
“再說了,這個世界上,還不許有重名的人嗎?”
這番顛倒黑白的狡辯,并未讓在場的人出信服的神,反而引來了一陣更抑的。
都是圈子里的人以訛傳訛,看他出手闊綽,又姓顧,就自把他對號座了。
一些人換著心照不宣的眼神,角勾起看好戲的弧度。
“有點意思,這是玩了想耍賴啊。”
“他可沒收‘顧家小爺’這個名頭帶來的好,現在想撇清了?”
“看傅總怎麼說吧,這下彩了。”
“你他媽……”
陸行舟一口氣堵在口,差點沒把自己憋死。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顧星野看著陸行舟那副想殺人又找不到理由的憋屈樣,心底的驚慌稍稍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病態的報復快。
他甚至把矛頭轉向了陸行舟,語氣里的嘲諷不加掩飾。
“陸,說到底,這不過是我和悠悠之間的事。你這麼激,是以什麼份呢?”
“哦,也對,我忘了。”他故意拖長了音調,欣賞著陸行舟臉上越來越難看的表,“悠悠說了,你就像的親哥哥。不過……”
他了帶的,笑容變得下流又惡毒。
“我們之間吵架手,是趣。就喜歡我這樣對,越狠越。就算我不是什麼狗屁小顧總,在床上……”
“我你媽!”
最後那句話,徹底引了陸行舟腦子里最後一理智的弦!
他整個人像炮彈一樣再次沖了過去!
“你再給老子說一遍!”
這一次,傅聿寒甚至沒回頭。
他只是隨意地向後側,準地出手,一把扣住了陸行舟的手腕。
力道不大,卻像鐵鉗一樣,讓他無法再前進分毫。
“別臟了手。”
傅聿寒的聲音很冷,冷得沒有一緒。
一句話,讓陸行舟瞬間冷靜下來。
也讓周圍的人,再次被這兩人之間暗流洶涌的氣場震懾住。
手機震傳來,傅聿寒慢條斯理地拿出自己的手機,解鎖,指尖在屏幕上輕輕點著。
那專注而淡漠的神,仿佛在看一份無關要的文件,與此刻劍拔弩張的氣氛形了詭異的割裂。
他越是平靜,周圍的空氣就越是令人窒息。
酒吧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著他。
短短幾秒,卻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他把手機揣回兜里,這才終于肯施舍一個眼神給地上的男人。
傅聿寒緩緩抬起眼。
他的目,像兩把淬了寒冰的手刀,越過人群,準地落在了地上那個還在強作鎮定的男人上。
然後,他角勾起一抹極淡,卻冰冷刺骨的弧度。
那是一種貓捉住老鼠後,不急著咬死,反而要慢慢欣賞其垂死掙扎的殘忍笑意。
“杜子昂先生。”
傅聿寒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遍了酒吧的每一個角落。
“你的戲,演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