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這子的容和神，不僅僅是夏正，就連林群和譚燕子，也是心里微微一酸，很莫名其妙的一種覺。
憑直覺，大家就以為這子上有故事，而且還是個很凄慘的故事！
紅子在五步之外站定，屈膝福了一福，輕聲說道：“小子秦綠枝，見過法師先生和兩位姐姐。”
夏正一拱手，外抱方圓掐子午，以道家稽首禮相見，說道：“深夜來訪，打擾姑娘清修，實在抱歉。”
譚燕子也稽首見禮。
林群學不來夏正和譚燕子的手勢，嘿嘿一笑，點頭說道：“我是俗人哈，不會客套，謝今晚的邀請。”
“諸位請坐。”秦綠枝然一笑。
夏正點點頭，在客位上坐下。譚燕子和林群，都坐在夏正的肩下。
滿倉端著托盤，送來四杯茶。
茶都是白瓷紅花，喜慶，茶水卻是冷的，一點熱氣也沒有。
秦綠枝端起茶杯，面愧，說道：
“綠枝鬼魅之，遠離人間煙火，難以為各位烹茶。這是野山茶，以泉水冷泡，雖然不似人間常味，但是也能止，還請三位不要嫌棄。”
譚燕子和林群端著茶杯不敢喝，都看著夏正。
夏正笑道：“山泉冷浸茶，夏天剛好合適，生津去火，千金難求。”
喝了一口茶細品，果然別有一番風味，幽香淡淡，回味悠長。
滿倉站在綠枝的後，面喜，說道：“夏先生到底是個識貨的人，這茶葉是我姐姐春天采摘的，放在人間，恐怕你們喝不起。”
綠枝微微側目，對滿倉說道：“滿倉不可多。”
滿倉吐舌收聲。
夏正放下茶杯，說道：“燕草如碧，秦桑低綠枝。當君懷歸日，是妾斷腸時。春風不相識，何事羅幃。秦姑娘的名字，應該是從李白這首詩里來的吧？”
秦綠枝兩頰緋紅，看了夏正一眼，又迅速低頭，說道：“夏先生高明，正是如此。”
林群很意外，斜眼看了看夏正，臉上寫著潛臺詞：“這個裝得我措手不及啊！”
秦桑低綠枝，如果夏正不說，林群還真的想不起來這句詩。
夏正微微一笑，端杯喝了一口茶，又說道：“從名字里面就可以知道，綠枝姑娘一定是生在宦人家，書香門第。只是不明白，姑娘為什麼流落在這里，一縷香魂，幾百年不散？”
秦綠枝眼圈一紅，起福了一福，說道：“如果夏先生和兩位姐姐不嫌綠枝絮叨，綠枝愿意說一說前塵舊事。”
林群站起來，笑道：“秦小姐，你我姐姐，我可當不起。你弟弟滿倉說了，他出生在幾百年前，比我爺爺的爺爺都大。按照滿倉的說法算起來，你可是我們的老前輩！”
“滿倉胡說八道，言無忌，兩位姐姐勿怪。”綠枝回頭瞪了滿倉一眼，又對林群說道：
“小妹歿時，剛好十七歲，黃泉路上，年歲再無增長。二位姐姐如果不將我當異類看待，小妹激不盡。”
譚燕子對綠枝頗有好，笑道：“綠枝妹妹生在大戶人家，果然會說話，我喜歡。”
綠枝再次請坐，又讓滿倉續茶。
林群說道：“長夜漫漫，綠枝你就說說你的事吧。”
綠枝點頭，輕輕說道：“小妹原本住在金陵，父親是朝廷三品文。思宗皇帝十七年，山河破碎……”
林群瞪大眼睛，低聲詢問夏正：“思宗皇帝是誰？我怎麼沒聽說過？”
“就是明朝的崇禎皇帝，掛在煤山歪脖子樹上的那個。他明思宗，崇禎十七年，就是1644年，滿清關。金陵城，指的是現在的南京城。”夏正沖著林群翻白眼，表示鄙視。
綠枝有些意外，笑了笑，點頭說道：
“夏先生說的極是……那一年吳三桂賣國，滿清關。第二年，金陵城失陷。我父親以死殉國，將我和滿倉姐弟倆，委托給家中清客丁朝元，命我們裝作普通百姓，南下逃命……
丁朝元那年二十二歲，年俠義，文武雙全，一路護送我殺出了金陵城。可是清兵封鎖得厲害，截斷南下之路，我們迫不得已轉而北上，來到此地。
當時兵荒馬，我們晝伏夜行狼狽不堪，丁朝元俠骨丹心，對我以禮相待，從無怨言。
可是來到這大河邊，我們遇上了一小隊清兵。丁朝元用一口祖傳寶刀，殺了十幾個清兵，最後中三箭，終于不敵。
臨死之前，丁朝元將我和滿倉推進河里，讓我們姐弟獨自求生。他卻持刀苦戰，將清兵引向下游。
我跳河之後，游到河中間，被清兵殺。丁朝元也沒能逃過一劫，死在下游不遠……”
說到此，綠枝忽然哽咽，難以繼續。
林群和譚燕子對視一眼，都覺得心中凄然。
夏正想了想，問道：“綠枝姑娘，請恕我直言，你和丁朝元之間，恐怕不是主僕之間的簡單關系吧？”
綠枝點頭，回道：“是的，父親讓丁朝元帶我走，就已經將我許配給他了，只是兵荒馬，無法行婚之禮。丁朝元是君子，也對我說，一定要到了安全的地方，才能……與我婚。”
燕子嘆氣，問道：“你死在河里，尸骨又如何到了河邊的工地上？”
綠枝沉默片刻，說道：“幾百年來滄桑變化，河流改道，我的尸骨被淤泥裹挾，沖上了北岸。”
林群急忙問道：“那丁朝元的尸骨呢？”
綠枝站了起來，上前兩步，忽然沖著夏正盈盈下拜，哭泣道：
“丁朝元的尸骨，卻又在幾十年後，落進了轉船灣里……綠枝今晚請夏先生前來，有兩件事鬥膽相求。第一件事，便是請先生和兩位姐姐，將丁朝元的骨骸打撈出來……”
夏正還沒說話呢，林群立刻說道：“綠枝你別客氣，這事很容易，包在我上！”
譚燕子也點頭，說道：“綠枝快起來，不就是這點小事嘛，好辦好辦！”
“恐怕未必。”夏正皺眉，看了看林群和譚燕子，說道：“那個轉船灣，是淝城最兇險的地方，邪氣深重，兩百多年來，不知道有多捉鬼法師死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