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一天,已經是廖家軍謀反的第八日。
沈識行去跟著一群人出去打仗,約約聽說大別山那頭,別的養子抓了個人回去,說什麼“永安”公主。
聽了一個“安”字,沈識行就覺得心頭發燙,仗也不想打了,想回村夯地,夯個三天三夜。
但他走不了,因為局勢越發張,據說北定王正在從西洲回援,九洲城的援兵將至,他們的仗還有的打。
沈識行只能這麼忍著。
——
大別山外的人流離失所、深陷戰,大別山里也是誰都不痛快。
太後自從劃破自己手腕之後,便開始不吃不喝,倒在床上便病了,病的起不來榻。
無聲的拉鋸開始了。
廖寒商想去以“殺皇帝”、“殺大臣”這種方式來折磨太後,但太後干脆以“殘害自己”的方式來回敬廖寒商。
[你不是想看我痛苦嗎?]
[你現在看到了。]
[我遍鱗傷的躺在這里,你滿意了嗎?]
廖寒商當然不滿意。
他是要看向他認錯,而不是看傷。
他不肯去看,不肯邁出這房門一步,但是他一閉上眼,卻能看見李萬花那張憤恨的、倔強的眼。
從來不覺得自己有錯,就算是真的做錯了也不會認,這張比骨頭!
廖寒商每每想來,都被氣的嘔。
大別山這詭異的日子熬了四天,廖寒商熬得住,太後熬得住,外面的小皇帝熬不住了。
八歲的永昌帝那里過這樣的苦?在外面跪幾天就出了高燒,幾乎都快死了,廖寒商將人扔在哪兒也不管,只道:“太後的兒子,太後自己起來辦。”
在床上一躺就是這麼多日,還真能躺得住!廖寒商都有點怒極生笑了——這子這麼多年也沒變過,以前跟他鬧別扭,就不肯跟他說話,假裝看不見他,現在這麼多年了,還是這麼個模樣!
這時候,如果太後肯來跟廖寒商低一個頭,廖寒商一定不會繼續折磨永昌帝。
但太後咬著牙不肯起來,更不會低頭。
直到山中傳來一個新消息。
失蹤多日的長公主永安被抓到了。
——
這一日,是廖寒商謀反的第十四日。
永昌帝已經被曬昏迷了,躺在常芳宮後面的地面上起不來,一旁幾個大臣圍著,幾個老臣不斷的落淚。
“我等無能。”老臣們看見永昌帝一副要死了的樣子,便圍在一旁哭,幾個大臣拿著手臂來擋著他,免得永昌帝被寒風吹。
永昌帝被冷風吹的人都要死了,瓣干裂,一雙眼也沒什麼亮,只用一雙眼不斷地看向殿。
生死關頭,孩子開始想念親娘,他想要鉆進親娘的懷抱之中,去一親娘的膛,太後的味道是香甜溫的,只有依靠在親娘的邊,才覺自己還活著。
可是,當永昌帝抬眸看過去的時候,卻看見常芳宮的門地關著。
太後沒有出來。
永昌帝失的垂下眼。
母親一定也很難熬,永昌帝想,臣賊子把他們都抓起來,想來是為了他的皇位,他在這辱,母親的日子也不會好過的。
只是他偶爾也會想,為什麼母親的待遇這麼特殊,別的眷都是被關在後殿里,門都不能出的,母親卻被單獨關著,所有人都不能走,母後卻能想去哪兒就去哪兒,這里的每一個士兵見了母後都要行禮——這些不同疊加在一起,似乎著莫名的意味,但是轉念一想,他的母親是太後,單獨出來也是應當的。
他想到母親也在難熬,心底里又多了些許愧疚。
小小的永昌帝已經接朝政了,這幾日又一直跟大臣們跪在一起反思,難免想起來之前的一些事。
當時西北萬花城出戰的時候,他在奏折上看過,只是那時候他不太在意。
以前母親總說他不能獨自把控朝政,他還不信,現在想來,果真如此,若是他聰明一點,就不會出這樣的事了。
而正在這個時候,宮殿外有小兵一路跑來。
當時正是夕西下的時候,長公主被俘的消息也隨著一路被稟報上來。
這些當兵的嗓門一個比一個高,不知道是不是特意喊給太後聽的,反正這聲量幾乎震響在了整個常芳宮殿。
躺在地上的永昌帝艱難地睜開眼:“姐姐——”
他的姐姐,他的姐姐!
他們倆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弟,從小就是一起玩兒的,永昌帝牙牙學語的時候,就被長公主當球踹了,他們倆的緣濃郁,永昌帝寧可自己死掉,也不想姐姐死掉。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永昌帝想要坐起來,他道:“這個反賊想要的不過是皇位,朕大不了給他,只要能放我們一命,今日之後,朕廢了,你們跟著他便是,不必為朕搞什麼君辱臣死的事兒來,朕無能,朕認,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朕該來承擔這些。”
姐姐是不能他這樣的屈辱的,姐姐是個人,男人辱還能站起來,人辱就只能死了!
他不能讓姐姐死啊!
一旁的大臣們趕忙摁住永昌帝,道:“皇上莫要如此,祖宗在上!這是要讓大陳蒙啊!皇上不要擔心,太後會救下長公主的。”
“命都快沒了,還管什麼蒙呢?再者,母後如何能救下姐姐?”永昌帝兩眼發直,氣若游的反駁:“母後一個人,能救得了什麼?”
旁邊的幾個大臣言又止。
太後與廖寒商之間的事兒——他們這些老臣早就清楚了,當初太後當寵妃的時候,後那點事兒就被人掏出來說了百八十遍,底子都被人得的。
太後跟廖寒商早年有婚約這件事也不是,很多高門大戶都知道,但是當初的先帝不在意,他們這群人也無話可說,眼下,時流轉,眼下的小皇帝卻是什麼都不知道。
他們也不好當著兒子的面兒說母親當年的風流韻事,只能含糊的說道:“長公主不會死的,這反賊只會當是到了個把柄。”
永昌帝還是不信。
母親之前還自裁過,他知道,母親定然是不肯辱才自裁的,母親都被到自裁了!還能做什麼?
他母後什麼都做不了的,他躺在這里都快死了,母後都沒辦法來保護他,又如何去保護姐姐呢?
還是要他來。
他是皇帝,本就不該讓其余的人為他搏命,這種關鍵時刻,還是需要他自己站起來。
他正想坐起來去找那臣賊子好好談一談時,突然聽見一陣腳步聲。
他抬起頭,正看見太後花容失的從殿跑出來,連鞋履都不曾穿。
永昌帝愣愣的躺在地上,看著他的母後步伐穩健、眉目焦急的沖向另一側,竟是一陣難言失語。
他的母後,竟是無事的嗎?
他在這里跪了這麼多天,快死了,母親也沒有看過他一眼,但姐姐的消息一冒出來,母後便出來了。
他愣愣的看著,只覺得委屈和疑,心像是被寒風吹干了。
但太後沒來得及看他一眼,太後急匆匆的撲出來,奔到隔壁廂房中去,推門而撞進去,卻看見一個空的廂房。
大喊一聲:“廖寒商呢?”
一旁的士兵低頭行禮道:“回太後的話,將軍方才去親自置永安公主了。”
廖寒商走的其實比李太後早,他命人這樣喊,不過是要激李太後尋過來罷了。
李太後兩眼一黑,險些當場暈過去。
廖寒商的手段是知道的,別看廖寒商對不下手,但是落到了別人手上,那是雷霆手段,更何況,廖寒商恨所有跟宣和帝有關的人,他對永昌帝的態度就能看出來些許,而的永安又什麼都做不了,若是出了什麼意外——
“在哪兒!”從嚨里冒出一聲尖:“帶本宮過去!”
的兒!的兒!的永安啊!
第44章 永安是你的兒我只是還你……
夕西下,山沉遠照。
常芳宮後,棲宮前回廊間。
長公主被抓後,便被送回到棲宮。
赤金的薄薄日頭順著花樹間流淌,迤邐黃昏鐘鼓,蒼山墜沉天闕,萬籟俱靜間,廖寒商披著一件素的棉袍雪氅,緩步踏上回廊臺階。
今日雲厚,風厲,似是要落雨,連遠的屋檐都埋在了一層烏雲之下,風吹來時,帶著淡淡的腥味兒。
回廊遠,臺階長,遠山景屹立,疏影尚風流。
他才走過一半回廊,後便傳來沉重的腳步聲與子的奔跑息聲,由遠至近。
是李太後。
李太後跑起來的靜不小,走在前頭的廖寒商聽見了,但他不回頭,只向一旁的人吩咐道:“將長公主拖出來,杖斃。”
守在廊檐下的親兵應聲而下,直奔棲宮中。
“站住!”後面跑過來的太後狼狽極了,遠遠便喊他:“廖寒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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