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這里是沒有疫帳的,咱們長安城本的醫館都不夠用,沒給這些災民騰地方,本來按著朝臣們的意思,是有人死了就帶出去送走,不要產生瘟疫,只要沒有瘟疫,就不會有大面積死亡,這就夠了。”
“但是東水小侯爺主來了此,提出建造一個疫帳,親自替這些人問診,那些大臣們也不曾阻止。”
“據說顧小侯爺以前在東水的時候,就曾經為百姓們診治,現在來了長安也是一樣的。”
說話間,永安已經看過了四周的人群。
此來往煎藥的都是東水軍,一個個忙中有序。
但是因為太忙了,他們都沒瞧見悠哉悠哉逛進來的長公主,直到長公主走到了近前,才有人瞧見,匆忙行禮。
當時長公主已經走到了帳篷的最。
帳篷其余地方都擺滿了床,唯獨此空出了十步左右,臨墻最里面擺著一張桌案,東水小侯爺就坐在案後,為一個婦人診治。
這婦人肚子高高隆起,人卻蠟黃、瘦骨嶙峋——這便顯得肚子更大了,甚至上的服都遮不住肚子,永安能看見裳下面有鼓起來的青紫經脈,看上去十分嚇人。
這顯然是個逃難的孕婦。在這種況下,正常人都活的很難,更何況是一個孕婦呢?
一旁的小侯爺替把脈,低聲的說著什麼話,那婦人訥訥的應著,有些畏懼,一只手護在自己的肚子上,形容怯懦。
顧水寒隨後抬眸看。
他并不覺得這人卑賤、愚昧、無用,他只覺得可憐。
他的眉頭深深蹙起,那雙狹長深邃的眼眸著這婦人,像是閃過幾分不忍,隨後輕輕的垂下眼,眼尾間的悲意似乎都要流轉出來。
他一皺眉,連帶著眉心的那一點紅痣也跟著微微擰起來,看起來——
似是菩薩低眉,心藏萬。
但他也并不是真正的菩薩,人都是凡胎,又怎麼能有菩薩的神力呢?最多,是一泥菩薩,落到了人間里,在這滾滾紅塵之中被浸泡,自己看起來都要自難保了,但依舊為遇到的每一個人到難過。
永安看著他,恍惚間仿佛到了他的心。
他好像跟李觀棋不太一樣,永安想。
他來到這,看起來并不像是為了揚名。
——
而就在此時,帳篷里響起了“拜見長公主”的聲音,坐在案後的東水小侯爺一抬眸,就看見一個眉目明、艷的紅姑娘正站在不遠看他。
長公主。
東水小侯爺站起來,與長公主見禮,一旁坐著診的流民孕婦匆忙站起來,似乎是想跪下去,但長公主擺了擺手,沒為難。
看看那肚子吧——簡直像是話本里面懷了孕的鬼母,那青紫的脈絡里,像是藏著一個死胎,讓永安不敢看第二眼。
“小侯爺辛苦。”永安的聲量放得很輕,問:“這里需要什麼東西嗎?”
永安其實并不愿意與苦難離得太近,很脆弱,只能,不愿意承擔,只想逃離這里,但是現在看見這尊泥菩薩,又忍不住手搭他一把。
“草藥。”顧小侯爺站直了子,道:“若是能有些大夫就更好了。”
永安思慮幾息後,道:“本宮明日將太醫殿和蠱醫殿的人派過來,他們做點事兒來——喏,這個人。”
用下頜點了點那個跟鬼一樣的孕婦,道:“帶到公主府里去養吧,人放在此還是不方便,日後若是還有孕婦,都可以送過去。”
顧小侯爺那雙眼眸便輕輕彎起來。
他看起來很好哄的樣子,又溫善良,笑起來的時候,眉目舒展,眼眸里像是著些許春,那顆小小的紅痣隨著微微一晃,那張平平無奇的面,便也隨之漾起幾分浮掠影般的驚艷。
永安覺得,他現在笑起來,就不像是泥菩薩了,而像是玉菩薩,不該落在塵埃里,應該在長公主府最高的閣樓上擺起來。
“多謝長公主。”他道:“長公主仁善,是大陳幸事。”
永安看了好一會兒,突然覺得心里面有些漲。
好像突然明白,很久很久很久之前,宋知鳶說齊山玉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的心了。
原來,宋知鳶所說的那種覺真的有,只是很久之後才明白而已。
永安突然就不會說話了,囫圇的點了點頭,便帶著人離開了帳篷。
從帳篷里出來後,永安一直魂不守舍,到了馬場外面,回到了馬車上後,也不曾直接離開,而是坐在馬車沉思。
過了大概兩刻鐘,李觀棋從馬場里出來,一眼便瞧見了長公主的馬車,趕忙快步跑過去,騎在馬上往窗里面一看,長公主正坐在窗戶旁邊發呆呢。
“殿下怎的不曾走?”李觀棋出來後問道。
他自問,沒有讓長公主等他的資格。
一旁的永安“嗯”了一聲,道:“走。”
馬車這才起來。
李觀棋跟在窗戶旁邊,看著永安咬著手指頭,道:“公主有何疑慮?”
這段時間以來,他了長公主的智囊,長公主有什麼
問題都會與他講,眼下見長公主如此疑慮,自然要來問一下。
“顧小侯爺,你剛才瞧見了沒有?”永安扣著手指頭道:“他在治病救人。”
李觀棋點頭,道:“瞧見了,據說小侯爺醫不錯。”
永安又開始咬手指頭,嘟囔著:“你說,你說——這個人若是到公主府來,本宮該給個什麼樣的位置?”
若是太平時候,請太後賞旨就是了,能得長公主喜歡,是天下所有男人的福氣,可是現在母後不在,能拿得下這個小侯爺嗎?
李觀棋驚訝了一瞬,隨即道:“公主此計不錯,之前臣怎麼沒想到呢——這人若是能與長公主婚,長公主便可手握東水軍了!”
頓了頓,李觀棋又道:“小侯爺怎麼說也是侯爺,尚公主都不為過,不可尋尋常常的如普通男寵一般擄去,自然要明正娶,抬回去當駙馬。”
永安也這般想。
尋尋覓覓了許久的正夫,終于找到了最合適,最喜歡的一個。
雖然沒有品嘗過這位東水小侯爺的味道,但是只看他的心,看他那雙眼,永安也可以接他,就算是弱一點也沒關系啦,可以偏他一點的。
而一旁的李觀棋已經將算盤敲在了東水侯的上了。
回了公主府後,永安什麼胭脂俗都看不上了,推了所有男人,後拉著李觀棋進了書房。
“本宮要寫封信來。”永安道:“本宮要將此事告知給知鳶。”
大好事!先給姐妹說一說!
李觀棋趕忙點頭稱是,順手給永安研磨,兩人嘀嘀咕咕半天,都恨不得把這位小侯爺洗洗涮涮,直接丟進公主府來。
這一封信,從公主府里飄飄而出,直奔著城附近的北定王軍營而去。
——
與此同時,北定軍營中一片腥氣彌漫。
北定王剛剛攻城歸來。
久攻不下,雙方互相投石,出現了一定傷亡,就連北定王都了傷,戰事膠著,營長的軍議從早開到晚,宋知鳶果真一直都不曾見到他。
之前見了他,只覺得這個人討厭十分,一舌頭惹人討厭,現在一直見不到,又覺得心里空的。
便趁著稟報糧草的機會,頭一回主去尋了耶律青野。
——
這一夜,帳篷中燈火通明,但沒有將軍議事,只有幾個軍醫圍著北定王上藥。
第60章 本宮上了別了啊!你沒完了!……
北定王的傷在腰腹間,是一顆石頭從天而降,他躲避不過,正砸在口間,將他的盔甲砸爛了,石頭沒有砸進他的口,倒是爛了的盔甲,將他膛間劃出幾分傷口。
算不得什麼大殘,只不過是些許皮傷而已,在北定王過去的歲月里,這點傷勢都不算什麼。
他褪下鎧甲、赤著上坐在案後,面不改的任由旁人涂藥。
人雖然坐在這里,但他的腦子里卻在思慮關于戰局之事。
他的大軍還要兩日時間才能到,而廖寒商的大軍還要多久?如果這邊先來了增援,那他就只能先帶著軍隊往長安撤回了。
他思慮間,帳外有人通稟,說是太倉屬令有公務求見,眼下正在帳篷外等候。
太倉屬令——能有什麼公務?
每日的公務就是和北定王軍的運糧一起分配糧草,督促運糧路線,籌算各地糧草,協調國庫糧倉,和運糧是同僚關系,每日的公務也是他們兩人在做,跟北定王的公務是搭不上邊的。
就像是當初耶律青野無緣無故喚過來稟報公務一樣,現在也無緣無故要來稟報了。
男之間的拉扯從來都是不講道理的,不過是一個詳裝不知,一個將計就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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