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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永昌帝回朝。
長安城為此大慶三日，三日後，永昌帝籌備事宜，去讓永安接太後回。
第82章 今夜大宴他人方寸間，山海幾千重
“只有我去接嗎？”金鑾殿中，永安倚在矮榻上、撐著下頜，看著坐在案後的永昌帝問：“你不去？”
當時正是二月底，永昌帝正在案後看近日的朝政，聽到姐姐的聲音響起，又緩緩抬起眼眸，去看矮榻上面的姐姐。
二月風寒料峭，金鑾殿中地龍不歇，因為地龍燒的太旺，所以窗戶還是開著的，偶爾會有些許冷風卷進宮殿中，又被屏風擋下。
他的姐姐姿態懶散的趴靠在臨窗矮榻上的矮案上，一只手撐著下頜，臉頰上的被出來些許，另一只手放在案上，手指上戴了一只瑪瑙石的嵌金戒指，格子窗戶外面的影照進來，將瑪瑙石照出耀。
姐姐一，那方格的影就像是活過來了一樣，在姐姐徽墨一樣的發、牛一樣的理上流過，將姐姐的瓣照出紅潤潤的泠，那張紅一張一合，便吐出來一句：“應是我們一起去接母後回來。”
提起來母後，永安的眼底里浮現出思念，慢慢坐直子，在桌上滋滋的了個懶腰，道：“母後一定很想我啦。”
太久太久沒有見到母後了，以至于現在一想到這兩個字，就覺得心里雀躍極了。
這段時間的疲累終于找到了松懈的地方，終于，終于能歇一歇了。
之前母後不在，整個大陳風雨飄搖，永安一直害怕這祖宗的基業倒塌在的手里，但只要一想到母後即將回來，混的心思便驟然放緩。
什麼都不用怕了，只要母後回來，就什麼都好了。
母後，母後，這倆字永安講的理所應當，但是落到永昌帝的耳朵里，就顯得沒那麼好聽了。
昔日里他困大別山、發高熱在床榻上那一日，隔著一道紗帳，他聽見母後與逆賊的真剖白。
母後說，從來不曾真的過先帝。
母後說，如果不是為了權勢，不會生下他。
母後還說，永安長公主——
那些記憶涌上心頭，伴隨著一陣刺骨的寒意一起在他骨頭中纏繞，他仿佛突然回到了那個冬日里。
冰冷寒的刺痛繞著他的盤旋，不斷滲他的，刺著他的心臟，他想，接回來太後，他真的有好日子過嗎？
以前看不分明的事，在這一次大別山之行、之行中已經看的清清楚楚，母後與他從不是一條心的人，如果真的將母後接回來，以後真的還有他的立足之地嗎？
他的長姐是什麼份其實不重要，因為長姐不會搶走他的皇位，但是母後在外面的舊人卻絕不會對他手下留。
他們的和平只是暫時的，只是因為雙方都打不了而已，等彼此緩過勁兒來，這仗還是要繼續打。
他真的要去接回一個與他不是一條心的太後回來嗎？
“阿弟？”永安沒得到回應，拔高了嗓門兒喊他。
坐在案後的永昌帝快速收回目，緩了緩腔里急促的心跳，死死的看著他面前的公文，片刻後，輕聲道：“朕...這些時日在敵營，子骨傷損了些，難以舟車勞頓，此次和談徹底結束，定然是需要往來應酬，是要辦大宴的，這一日，還是姐姐去接吧。”
永安略驚，從矮榻上走過來，細細的盯著永昌帝來看，甚至還上手去掰他的臉，像是時侯一樣，著他的臉抬抬。
“傷到了哪里啊？”永安邊邊問。
永安自小就這麼他。
他比小，從小就是的玩，在他很小很小很小的時候，他就被永安過屁過小腳，所以哪怕他已經是皇帝了，但在永安眼里還是個小寶寶，所以現下過來他干的是輕車路。
的寶貝弟弟傷到了哪里？
永昌帝被的脊背一僵。
永安比他高，他又是坐著，永安他的時候，永昌帝抬頭看他的姐姐。
和以前一樣，什麼都不懂的姐姐，就這樣低頭看著他，一雙狐眼中帶著并不掩蓋的關切。
姐姐是很好的，姐姐沒有害過他，姐姐只是自己沒腦子，喜歡人兒，金銀，奢靡而已，這在皇家中，不過是最小的病罷了。
可永昌帝看到那雙和太後如出一轍的狐貍眼的時候，只覺得一難以抑的恥辱直奔心頭。
永安什麼都好，唯獨，不是他的親姐姐。
他的父親是已逝的先帝，是真龍天子，而不是一個屠戮大陳的逆賊，他在城茍且生的每一日，他都記得。
他不允許自己向敵人低頭，他上的屈辱，只有才能洗刷干凈。
永昌帝垂下眼睫，低聲道：“沒什麼大傷，只是掏空了基，不愿意再走，只想好好歇一歇罷了，勞請姐姐去替朕，將太後接回來。”
“這是應當。”永安道。
弟弟走不了，那就姐姐去走，跟永昌帝乃是親姐弟，何須在乎這些。
而這時候，案後的永昌帝突然拍了拍手，金鑾殿門外便有人高托著一個托盤，盤上放著一個含苞待放的蓮花樣的碗蓮。
永昌帝道：“此乃是之前控鶴監從北奉那頭搜尋而來的寶，姐姐可還記得？”
永安細細看來，記起來了。
這是個小機關玩意兒。
北奉有能工巧匠，用木頭做了蓮花，蓮花大概有一人頭大小，平日里瞧著是合上的，但是其下有個樞紐開關，只需要在底下輕輕一撥弄，蓮花便會開放。
永昌帝親手接過這蓮花，當著永安的面兒扭下方的開關，蓮花緩緩開放，里面出來三顆城印。
永昌帝看著他的姐姐，語調平和道：“最後三顆城印，姐姐替我由廖將軍吧，九城接就此結束，大陳以後便和平了。”
永安不疑有他，這事兒之前就干過呀，第一次是接了三顆城印，換了一批老臣回來，第二次是接了三顆城印，換了的弟弟回來，第三次，也應當接三顆城印，去換太後回來。
就是搞了點新花樣兒。
“當日是要辦宴的。”永昌帝沖笑了笑：“熱鬧。”
永安自然點頭：“好，瞧著也面。”
答應的快，似乎這時候不管永昌帝說什麼都會答應，而永昌帝卻并不再言語了，只靜靜地看著他的姐姐。
姐姐渾然未覺，依舊在說最近的事。
“我那好姐妹，我給，但不肯往上挪，你回頭記得提拔提拔，隨軍一趟，很不容易。”
“對了，還有我的那個誰——”姐姐的聲音難得的多了幾分扭，說：“小侯爺啦，這次戰爭結束，小侯爺準備走了，你回頭能不能多幫我留他兩日？我想等母後回來替我賜婚。”
這些時候，永安跟小侯爺互相都瞧對了眼，只是奈何沈時行一直在中間杵著，永安連跟人說兩句話的時間都得出來，本沒辦法將生米煮飯，只能這麼一直忍著。
提到沈時行，永安又嘆了口氣。
“賜婚也不能賜一個啦，我得同時賜兩個，我還有個紅知己，一直留在府中，他子雖然拈酸吃醋，但人卻是極好的，我十分喜。”
“不過像是小侯爺這樣的，定然是要做正夫的，之前他對我幫助甚多，我不能委屈了他——”
永昌帝將手中的蓮花機關放下的時候，就瞧見姐姐一直在不斷的說話。
姐姐每天都有好多好多的話來說，的腦子里只能裝下男人與姐妹，所以顯得格外快樂，朝堂與計謀，永遠都進不了的眼睛。
沒得到弟弟的回應，永安回頭看他。
在姐姐回頭的那一瞬間，他垂下了眼睫，手忙腳的抓過了一旁的筆，筆鋒在紙上劃過，留下了一道沉重的墨痕，他聽見他自己說：“待姐姐這次回來，朕替姐姐賜婚。”
永安又犯愁了，咬著自己的手指頭問：“你說小侯爺會不會怪我同時封兩個？”
人家尋常王爺娶妻都是娶一個的，若是娶側妃，也得是隔一段時間找個小轎子抬進門來，沒有同時一天娶進門的道理。
小侯爺可否會覺得自己了輕怠？
說話間，永安去看永昌帝。
永昌帝正在低頭寫手上的東西，察覺到永安的視線，他慢慢抬起頭來，對著永安道：“能跟長公主在一起，是他的福分，他不會不愿意的。”
他一直都這麼哄永安，從小就哄，自然知道說什麼能讓永安高興。
他只需要輕飄飄說上兩句話，就能讓他的姐姐毫不懷疑的，奔向他設定好的方向。
這是脈的力量，因為誰都不會想到，至親會背叛他們。
就像是以前，永昌帝想不到他的母親在算他的斤兩，所以現在，永安也想不到永昌帝在算的斤兩。
他人方寸間，山海幾千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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