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草草的看了他一眼,便偏開視線沒有再去看,只看握了一日韁繩的手指,看卷著風沙的袍子,看被踩的臟臟的布靴。
不抬頭看人,耶律青野也不曾走過來,只照常接待了所有人,然後將眾人安置進帳篷之中。
按理來說,明日辰時便該去將太後換回來,只是和談即將結束,必定要雙方坐下一起好好談上一談,歌舞一番飾太平,互相拉拉關系,所以又不能草率結束。
于是,長安這頭來的使臣、永昌帝派過來的太監便提議,第二日換回太後的時間定在晚上,一切接結束之後,在晚間做個宴,雙方一起坐下飲酒作樂,以慶友鄰。
城那頭自然應允。
兩撥人依舊是你不肯來北營我不肯去,所以地點照樣選在了議和帳中,只不過將里面的大案換了幾十張矮案,彼此相鄰而坐。
今夜大宴。
第83章 大宴(上)廖寒商不會傷害永安。……
傍晚酉時末。
北營。
耶律青野坐在帳中,聽手下人稟報此次事項。
和談即將結束,雙方將大宴一場。
別管雙方日後是如何,但今日,所有人都將為這一場和談畫上一個完的落款。
因著要辦宴,所以需要準備的東西徒然多起來,各方食水,來往人群,都要一一由北定王這邊經手查過。
下首的親兵一直在說議和帳那邊的事,但坐在主位上的北定王卻聽的漫不經心。
各類事項從他的耳中過去,似乎與他的世界隔著一層棉被,他什麼都聽不太清晰,也進不到心頭去。
手指無意識的著大拇指上的鐵扳指。
扳指中有一小小凹陷,是用以彎弓拉弦的地方,每次耶律青野想事的時候,總會無意識的這里。
他出了神,目盯著桌案上擺著的一杯水,不知道在想什麼。
直到帳一片寂靜,北定王才意識到,事已經稟報完了。
“照常做。”他抬起眼眸,看了一眼下首的手下,語氣平淡的回。
下首的親兵能瞧出來王爺的心不在焉。
之前宋姑娘走時,王爺就心神不寧,今日宋姑娘來了,王爺更是魂不守舍。
只是王爺不提,他們便也什麼都不說,只沉默的下去安排。
從帳篷里出來的時候,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幾分輕松。
這一場仗,終于要結束了。
——
與此同時,長公主帳。
永安對著銅鏡上妝,宋知鳶在其後為挽發。
銅鏡之中的長公主如艷四,人看上一眼,都覺得心口發。
兩人掐算著時間收拾妥當後,永安心頗好的對著銅鏡轉了個圈,道:“走!”
今兒要接母後,只一想到此,便覺得渾都往外冒勁兒。
欣喜雀躍,但宋知鳶卻抓住了,讓重新坐下,後道:“李觀棋與你說過,太後和廖寒商的事兒嗎?”
“母後和誰?”永安在鏡中瞧著自己的臉,一臉驚訝的問。
一直到現在,都沒有人跟永安說過太後與這臣賊子婚的事兒,有些人知道,有些人不知道,但他們都沒說。
直到現在,宋知鳶才湊到永安邊,低聲道:“太後與廖寒商的事,我需要與你說一說。”
這些事還是從耶律青野那里聽來的,若是不說,一會兒可能讓永安被打個措手不及。
與永安說了一通之後,永安果然已經懵了。
從沒有人跟說過這些啊!
一直以為的母後只是被人搶走了,卻不知道,原來搶走母後的人與母後是青梅竹馬,更不知道母後和這個反賊婚了。
永安突然間想起來了之前去跟那位廖將軍見面的時候,那位廖將軍一直用奇怪的目看著,當時不覺得有什麼,現在想起來,卻覺得十分古怪了。
原來...
原來是這樣啊。
永安咬住下,一臉遲疑,後又浮起了幾分惱怒。
這麼大的事兒,滿朝文武都沒人跟說一聲嗎?自己親娘二嫁了都不知道!
“這廖寒商既然跟我母後有,為什麼還要打我大陳!”永安氣的罵人:“他直接上門來做個男寵不行嗎?當個新的大陳嫪毐!不照樣日日與我母後在一起?本宮又不會閹了他!”
宋知鳶輕輕嘆了口氣,道:“只是一個太後,無法滿足廖將軍的。”
廖將軍是要人兒,但他也要江山吶。
是知道過兩人前因後果、在夢中見過一切的人,上輩子的廖寒商,如何能不恨宣和帝?他不可能真的只想得到太後的,他一定還想掀翻宣和帝的一切,所以他謀逆是遲早的事,只不過上一輩子,廖寒商和林元英利用了北定王,但這一輩子沒利用上,只能打罷了。
其實宋知鳶還想說“你是廖寒商的孩子”,這件事在夢中見過,但是想了想,還是沒開口,一來是這是夢中知道的事,說不清來路,二來是這事兒該由太後去說,太後不愿,旁人都不能開口。
所以宋知鳶沒提。
永安則揣著這滿心的不安,出了帳篷。
以前只是討厭這反賊,現在知道了這麼多,反倒有些不知道如何與這反賊開口了。
心事重重,卻不曾瞧見在同出帳篷的時候,的好友下意識左右瞧了一圈。
營帳火把明亮,四周通明,去往議和帳的車隊早已集結,宋知鳶遠遠看見了過去的車隊。
以前去議和帳的只有三個人,永安一個,北定王一個,小侯爺一個,但是這一回不同了,因著辦宴的緣故,隊伍突然空前壯大。
永安這邊帶了李觀棋,小侯爺,沈時行,宋知鳶,和兩個來自長安的員,一位姓萬,一位姓趙,北定王那邊帶了三位親兵,再加上隨行的隨從,一眼去,車隊都排出長長一列。
宋知鳶抬眸過去的時候,只看見他們四個騎在高頭大馬上。
彼時已是日暮,蒼山西沉天闕,煙絡橫林山沉遠照,迤邐黃昏鐘鼓,一抹勾著濃稠赤金的落下來,落在他的盔甲上,宋知鳶了一眼,就飛快的收回了目。
收回目,垂下頭的時候,坐在馬上的北定王正回眸來。
夕拼盡最後一力氣,向天邊迸發出幾刺目的橙芒,落在了宋知鳶的發鬢上。
穿著普通的青袍,腰帶勾出一截細細的腰,白的理在日下照出一抹艷麗的濃,垂眸間,紅潤潤的瓣微微一抿,似有泠突現。
耶律青野許久沒有見過了。
距離上一次爭吵,好像已經過了萬年。
那時候他放走,是想斷了這一條緣,相互磋磨太累,他想當做此生不曾相識過,他以為他跟再相見,他可以忘掉騙他的那些事,甚至忘掉這個人,只把當一個陌生人。
可再一出現,他依舊會看,原先那些勉強忘掉的緒又一次翻出來,接著重演他最開始得知自己被騙的時候的不甘,憤怒,嫉妒。
但是他沒力氣恨了,那些一直盤旋在心底里的恨意漸漸被時間的洪水沖過,生出斑斑銹跡,再一見,那些恨意還想冒出來,可翻到了一半兒,又因為無力而沉沉墜下去,砸碎幾片。
隨後,心底里又涌起了更多心緒。
那些被一時的恨所掩蓋的愁悶,思念,愧疚一腦的重新翻上來,混著耶律青野的骨一起燉,燉了一鍋奇奇怪怪的湯,酸至極,難以下咽。
這讓耶律青野覺得他自己很可笑。
他居然又開始想這個騙過他的人。
從頭到尾,不過是宋知鳶為了他權勢的騙局,他反倒到現在還念念不忘。
真是諷刺,若是他的仇敵知曉了,說不準要笑他三天三夜。
他惡狠狠地拽過馬韁,心說他當時真不該掐宋知鳶的脖子,他該掐他自己的爛,掐斷了了事,這輩子別再想人。
這時,眾人已上馬車。
高頭大馬嘶鳴一聲,便向議和帳而去。
——
去議和帳的路途并不近,需要走上一個時辰,到地方正好趕上晚宴。
兩邊人都是掐算著時間去的,不早不晚,永安前腳剛從馬車上下來,後腳便瞧見太後從對面下來,頓時紅了眼眶。
太後的姿容模樣與之前別無二樣,今日穿了一層正紅的長,足腕上踩著珍珠履,外襯了一件純白的狐貍氅,抬眸間,一雙狐眼明如昔。
彼時日頭已然西落,暮四合間,頭頂上懸了一弦清凌凌的月。
清月無塵,月如銀,將其下的太後的眉目照出一層滟滟的水。
這一場分離不曾消磨掉太後的容,反而為添了幾分彩,當重新站在永安的面前的時候,永安這顆提了許久的心終于放下。
太久沒見過母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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