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一圈圍著的人們都低下了頭。
在這一刻,不管是征戰沙場的將軍還是久經鮮的軍醫,都有片刻的沉默。
上戰場殺敵沒那麼難,因為敵人不會用一雙擔憂的眼眸問你,你也不需要去欺騙。
“王爺...”最終,還是一旁的親兵扛下了所有,他低垂著頭,道:“回宋大人話,王爺還不曾醒來。”
看看啊!還得是出生死的親兵啊!這混賬話都敢說的出口!
宋大人聽了這話,果然越發難過。
那張艷的面擰在一起,一句話都不想說的模樣,只安安靜靜的坐在床榻旁,一直陪著榻上的耶律青野。
外面這群將軍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當即去外面的帳篷自己開私會了。
王爺之前能不能醒過來他們不知道,但現在確定是醒不過來了,王爺醒不過來,仗還得打,他們出去打就是了。
這一群人離去之後,帳篷很快就只剩下兩個人,宋知鳶瞧著榻上的耶律青野,瞧著瞧著,又要掉眼淚了。
小貓又開始臉了。
——
北定王的帳篷靜悄悄、漉漉的,而此時,永安也走到了母後的帳篷里。
母後本來是沒有帳篷的,後來母後突然回來,這營地之中便臨時扎了一個,里面東西也不夠多,永安進去的時候,母後正在和那位萬將軍含笑言談。
他們在談局勢。
帳篷是用厚厚的羊皮搭建的,沒有開天窗,其昏暗,所以日夜都要用火柱照明。
火柱是一個巨大的青銅,相當于一個蠟燭架子被放大數倍,其燒的也不是蠟燭,是柴火,又可取暖又可照明。
冬日里的柴火難免有些潤,上被淋燒了一層易燃的油,火一起,木柴便噼里啪啦的燒。
這烈烈火中,映著兩道影,一坐一站。
“區區幾個反賊,不足為慮。”太後坐在案後,眉眼中皆是傲氣與對萬將軍的欣賞:“萬將軍此舉,皆為大陳百姓。”
站在案前的萬將軍便低頭行禮,對太後道:“回太後娘娘的話,一切都是長公主的功勞,陳不敢居功。”
太後又問:“圣上此時打算如何做?”
萬將軍便搖頭:“回太後娘娘的話,圣上并不曾給微臣什麼指令,估
著還得等皇上的信兒過來。”
太後人是坐在案後的,面上是帶著笑的,但那眼底里卻好像凝著一團火,焦躁,忍耐,憤怒,但卻對這個局勢無可奈何。
廖寒商死了。
廖寒商死了!
這個王八蛋,來的時候沒告訴半點,讓措手不及損失慘重,走的時候更是撂挑子就走,他是死了,卻還活著呢!
沒了廖寒商,無法收服廖家軍,沒了廖家軍,就只能回到大陳,而眼下,的李家也是支離破碎,無法給助力,只能選擇去做的太後,去夸贊的兒,去大罵廖寒商的逆賊,表明的立場。
可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又有什麼用呢?
知道,永昌帝知道,萬將軍知道,他們這些人都知道,廖寒商本就不是永安殺的,是永昌帝殺的。
永昌帝除掉了廖寒商,那他對和廖寒商一樣在一起的太後又是什麼樣的想法呢?
在的日日夜夜里,他自然知道太後與廖寒商投意合,他前腳答應太後絕不再開戰,後腳就以自己姐姐為餌來刺殺廖寒商,他連親姐姐都能殺,那太後呢?
他到底想拿太後怎麼樣?
李萬花當然要來問一問。
這個好兒子,繼承了宣和帝的狠毒辣與算計,他何其聰明,在這最關鍵的時候,用最簡單的計謀,打出了對他來說最完的一局棋。
李萬花現在只要一想到永昌帝,就忍不住想到宣和帝,想到當初在後宮里痛苦掙扎的歲月。
以前掐著脖子著下跪磕頭、還得揚起笑臉來跪謝的是宣和帝,現在好了,了宣和帝的兒子。
命與大陳相克,每一任皇帝,都要來找的不痛快,都要折辱,都要張去接別人吐出來的濃痰,都要讓一輩子直不起腰,做不得人,不能有自己的想法!有什麼好東西,旁人都要搶過去踩碎了,然後告知,這是對的恩典。
兩月,黃粱一夢,沉醉在意里,幾乎都要忘了,那兒子究竟是誰的孽種了。
太後已經很久,很久,很久沒有到這種被人用權勢掐住脖頸、不上氣的覺了,以至于現在說話時的每一個字兒里,都著濃濃的殺氣,無法克制自己,所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個字!都是帶著恨的。
而站在面前的萬將軍卻有一張極嚴的。
他很老了,六十來歲的老東西,跟宣和帝是一個年紀,萬將軍瞧著像是一個沉默寡言的老烏,那一層殼擺在這,他只要慢慢的回去,旁人就絕不可能將其打碎。
太後是一句話都撬不出來。
萬將軍早些年跟宣和帝是好友,也知道李萬花的來歷,更知道李萬花這些年做的事。
當初宣和帝要立李萬花為後的時候,萬將軍就勸過,因為李萬花這個人一看就不是什麼安分守己、養孩子的人,從之前害死別人的孩子,不斷在宮里興風作浪就能看出來,不是個能當皇後的人。
甚至,萬將軍那時候就覺到了,李萬花害宣和帝的孩子本就不是因為什麼人嫉妒,也不是為了打別的黨派,就是恨。
就是恨!
就是恨!
恨宣和帝強奪了,改變了的一生,讓與人分離,讓進宮來伏低做小,所以就要讓宣和帝不好過,要讓宣和帝斷子絕孫,宣和帝當初的那些後妃,孩子們沒有一個有好下場,都是李萬花的手。
誰宣和帝,往死里弄誰,當初先皇後的下場可見一斑,宣和帝誰,接著往死里弄誰,宣和帝的大皇子可見一斑。
就是這樣的人,尖銳,放肆,滿戾氣,誰敢一點委屈,就要像是瘋子一樣竄起來,用盡辦法,咬斷對方的嚨。
那些人說,也只是看到了那張麗的臉,被的意所迷了容易,剝開那層皮,里面藏著的是一只惡鬼啊!
再後來李萬花熬死了宣和帝後,萬將軍就聰明的往下退了。
他知道李萬花恨宣和帝,初掌朝政,一定會殺不宣和帝邊的人,所以他不招惹李萬花,老老實實地去守皇陵了,順帶把自己的孩子往長安外送,讓他們在外面做,休養生息,二十年不準回長安。
因為退的早,萬將軍的族院中,到現在竟然都沒被李萬花禍害死一個人,也算是本事。
當然,他也不是完全裝死,現在,李萬花風雨飄搖,他就又提刀來了。
因為他知道,跟外面的什麼戰紛爭比起來,李萬花才是那個最不愿意看大陳皇嗣過的好的那個,廖寒商只不過是外,李萬花卻是直接控住了皇族的脈啊!
所以他只打李萬花。
李萬花死了,廖寒商都不算什麼了。
看看啊,這是個多能忍的聰明人啊!
李萬花得勢他退讓,朝堂打起來他當看不見,壽王黨前段時間跟長公主黨都快把衩子撕下來了,他還在那兒慢悠悠的守皇陵,偶爾給宣和帝倒一杯酒呢,直到現在,李萬花落勢了。
李萬花前腳落勢,後腳他提刀就來,從頭到尾,他都積攢力量對準最該弄死的那個人,從來不曾被別的牽扯。
李萬花要有他一半能忍、會籌謀、懂進退,現在都不至于落到這個地步啊。
兩人打了半天機鋒,誰都沒說出一句對方想聽的話來,彼此偶爾抬起眼眸對視一眼,看見的都是一張很討厭的臉。
就像是永安討厭宋知鳶邊的齊山玉一樣,萬將軍也討厭宣和帝找的李萬花。
永安覺得齊山玉給宋知鳶下蠱了,把宋知鳶迷得神魂顛倒為他盡委屈,萬將軍也覺得李萬花給宣和帝下蠱了,否則宣和帝怎麼能捧這麼個人坐上後位,然後眼睜睜看著對方害死自己宮中大半子嗣呢?
瞧瞧這個人啊,前腳剛死了郎,後腳就能坐在這里,義正言辭的將一切都怪罪在死去的郎上,口口聲聲說是被脅迫,有半點真嗎?
在萬將軍眼里,宣和帝娶了,這可真是倒了八輩子霉,簡直給大陳江山留了一個巨大患。
他們倆互相都是純厭,只要一看到對方的臉,就會想起來這麼多年對方干過的事兒,每當這個時候,他們就連場面話都說不下去了。
畢竟彼此都知道對方是什麼德行,知道的太深了,一旦開始揣對方的想法,就會想到對方給自己使的絆子,又會記起來對方的狠毒計策,便很難再開口夸贊對方。
所以帳篷陷了一陣沉默。
兩個老狐貍都有點不裝了,反正周遭也沒什麼人,只用兩雙同樣厭惡的、沉沉的眼互相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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