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青野話音落下後,突然緩緩睜開眼,問:“人呢?”
他問的這個人,顯然不是離開的那些將軍。
一旁單膝跪地,湊在榻邊回話的親兵低了聲音,道:“軍醫正與言談、拖著時間,好讓屬下進來。”
他們王爺在這里裝重病起不來,其余人就都要打掩護,整個北定王營地的人都搞的像是做賊一樣,跟著耶律青野一起鬼鬼祟祟的做事。
由此可見,什麼將帶什麼兵。
耶律青野擰著眉在榻上躺了片刻,最終一咬牙,低聲和親兵念了幾句。
親兵匪夷所思的抬眸飛快了王爺一眼,又低頭應下,匆忙離去。
親兵離開後不過片刻,宋知鳶就提著壺進來了。
軍營這邊的東西都不怎麼致,壺也是最普通的大壺,里面裝著沉甸甸的水,尋個干凈的杯來,倒進去一滿杯,隨後坐在榻邊,慢慢的吹著杯上面的熱氣。
待到杯水溫涼,便能送到耶律青野的口中了。
攪著手里的茶杯,思緒糟糟的。
耶律青野若是當真出了什麼事,怕是這一生都難以自解。
纖細的手指無意識的攪著杯中的熱水,瓷羹勺磕在杯壁上,傳來清脆的撞聲,宋知鳶的眼眸漸漸放空,雙目無焦距的瞧著面前的耶律青野,不知在思慮什麼。
耶律青野依舊安靜的躺在榻間,唯有膛還在輕輕起伏。
宋知鳶抬手去他滾熱的膛,心想,若是這次他能醒過來,還會怪嗎?
難說,這個人子就是就是“寧我負天下人莫天下人負我”,讓他痛過一次,他要記上一輩子,時時刻刻都要記著。
他這倔驢脾氣,任誰都收不了。
恰在此時,帳篷外有人快步行來,宋知鳶剛放下手中的茶水杯,起便瞧見帳篷外進來了一位軍醫。
軍醫神匆匆,面上帶著幾分為難神,進來之後便是一臉的不安。
宋知鳶瞧見了便問:“正醫這是尋了新法子來?”
這些醫都有品級,按照功勞大小資歷深厚以區分,因為大陳常年打仗,四邊跟誰都能磕一下,所以軍醫系十分完善。
最高的軍醫能做到三品,跟太醫院是一個等級,分為正醫與左醫、右醫,往下則是軍醫使、軍醫判、四品五品六品、從六品、七品、從七品,和一些無品階的小軍醫。
軍醫這一行當,跟太醫還有點區別,軍醫太糙,有時候還得刀子打仗,太醫更細致,用藥也小心,但是也有能互通的,早些年也有太醫從太醫院調配出來,
宋知鳶在軍中久了,早就對這群人的等級劃分了個清清楚楚,這位正醫是整個江北軍之中最高的醫,專門對北定王負責,北定王的舊傷、素日里調理都是由這位正醫來。
瞧見他來了,宋知鳶心里也跟著“噗通噗通”跳。
覺得是這位醫找到了治療耶律青野的法子,否則人家也不會來。
那軍醫來的時候,臉就是愁苦的,現下見了宋知鳶,更是抬不起腦袋,只將頭低低的垂下去,道:“屬下是有一要事稟報。”
他其實按職比宋知鳶高,宋知鳶只是一個小小太倉屬令,小七品,但他是三品,雖然彼此的權利范圍不同,但是宋知鳶該給他行禮,他也不需要對宋知鳶自稱“屬下”。
這一句屬下,也不知道是說給誰聽的。
宋知鳶怔了一下,趕忙回道:“軍醫有何事能向屬下來匯報?屬下怎敢聽之?您且起來。”
這軍醫按資歷,從軍二十多年,按歲數,能做宋知鳶的爹,宋知鳶于于理,都不敢之一禮。
那軍醫的腦袋半尷不尬的抬起來,直勾勾的盯著宋知鳶看了兩息,又落下來,盯著自己的靴子道:“宋大人,本這頭,尋到了些救治王爺的法子。”
這可是好事!
宋知鳶忙將人往榻前引,與這位軍醫道:“既有了好東西,便趕忙用上,王爺至今不曾醒來,實在是人擔憂。”
這軍醫被引過來,面上神越發掙扎,宋知鳶都瞧出不對勁來了,低聲問:“可是有什麼為難,我避讓開些?”
“并非是為難。”軍醫嘆了口氣,道:“這藥,老朽是尋來了,只是需要有人來試,且藥效偏,還需要子,老朽一時之間,尋不到人來。”
宋知鳶聽聞此言,便道:“這有何難?且試在我上便好。”
這軍營之中子確實,宋知鳶之前就是一直一個人,永安那頭過來,邊也就帶了幾個宮,之前那幾個宮一直在帳外伺候,結果一場突如其來的戰,這幾個宮跑不快,有的死了,沒死的也殘了,現在正半死不活的躺著。
眼下真能的人就三個,一個太後,一個長公主,一個宋知鳶。
另外兩個比北定王的命可能更要貴重些,當然用不上,要找個人實在是難,不如直接上。
“可是——”軍醫兜兜轉轉,終于說出了這麼一句話:“可是此次試藥十分危險,期間還要加以針灸熬刺,十分痛楚,若是宋姑娘熬不過去,便有生命之危。”
宋知鳶這才懂方才人家為何一直如此為難。
生命之危,任誰來了,都要為難一些的。
但宋知鳶只要一想到耶律青野漲燒的臉,流著的,閉的眉眼,便不覺得有什麼好猶豫的了。
這條命本來就是耶律青野救過來的,那也愿去還給他,宋知鳶從來不是什麼貪生怕死的人,死有重于泰山或輕于鴻,只要不是鴻就行了。
“不必再言。”宋知鳶果斷道:“來吧。”
不過就是試個藥,宋知鳶不怕這些。
那軍醫先是掃了一眼床榻上的耶律青野。
方才為了診治,這四周的紗帳已經都撥上去了,能清晰的看見躺在榻上的北定王。
耶律青野依舊靜靜的閉著眼,似是什麼都沒聽到。
軍醫只得垂下頭來,聲線艱道:“此試藥過程十分疼痛,若是宋大人難以忍耐,直言便可,您能有這份心,便已經很難得了。”
宋知鳶并不曾聽出來軍醫的言外之意。
關心則,在意便急,只忙著催促軍醫試藥,卻并不曾發現那一點點不對的地方。
的心眼兒其實不夠多,就只有淺淺的那麼一表層,看上去好像是個伶俐的姑娘,但實則城府不深,旁人說上一兩句有理有據的話,就能稍微影響,旁人若是大張旗鼓的騙一騙,說不準就要掉下去。
更何況是耶律青野。
更何況是耶律青野!
順從的按著軍醫的吩咐坐在了床榻旁的診案邊,用了軍醫給的藥。
這藥是治什麼的都不知道,軍醫給開了便喝。
其實也不通藥理,因為子骨好,自小也沒用過什麼藥,上一次用藥還是在長安里,跟耶律青野胡的來了許多回,然後喝了一些避孕湯藥。
想起來之前的那些事,宋知鳶有一瞬間的恍惚,而就是此時,覺得渾開始發疼。
骨頭兒像是被人撬開了,又刺進了針,宋知鳶兩眼瞬間跟著發黑。
現在才知道,剛才的軍醫所說的“危險”是什麼意思。
而這時候,一旁的軍醫又道:“宋大人,您若是生了藥效,我這邊便要下針了,我這針法是催藥效的,一旦給您用上,您的子骨會更痛。”
宋知鳶白著一張小臉,聲線發道:“用。”
只要能救下耶律青野,這些并不算什麼。
軍醫只得翻開手里的羊皮卷。
卷中卷著各種長度細的銀針,這些東西都要刺宋知鳶的骨頭里,來刺激藥。
銀針,痛的人渾打抖。
軍醫遲疑著不知道該不該繼續,眼珠子忍不住往床榻那邊瞟,但宋知鳶已經開口了。
“繼續試。”額頭上都冒虛汗,白著臉說:“我可以的。”
可以
的。
抱著這樣的念頭,擰著眉等著軍醫繼續。
軍醫只得低著頭繼續下針。
軍醫不明白耶律青野為什麼搞這麼一出,但他并不敢忤逆,王爺的子,外人不一定清楚,但他們這些跟著王爺的人卻是十分明白,王爺并不是個好相與的人。
這茫茫人海偌大大陳,認識耶律青野,也實在是報應。
耶律青野掌控強,北江的防線都死死握在他一個人的手里,耶律青野殺意重,牢獄那麼多人沒一個能出來,耶律青野很守別人的規矩,他不在乎每一個殺不了他的人,他可能會因為喜歡一個人而退讓一些無關痛的小事,但絕對不會搖他的原則。
他可以讓宋知鳶騎在他臉上胡作非為,但不會允許宋知鳶手北江的政務,他可以去為宋知鳶出兵找永安,但不可能讓宋知鳶掌管他的軍隊,他可以將宋知鳶捧到天上去,但宋知鳶要聽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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