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凝無奈地搖搖頭,將一只手搭上了柳公子的腕間,脈象忽急忽停,如同垂死的雀鳥啄食。
果然不到個把時辰,柳公子便撒手人寰。
沖喜不反喪,柳家哭天喊地,對怨恨至極。
罵是天煞克星,一嫁過來就把夫君給克死了。
罵過之後還覺不解氣,索一不做二不休,將溫凝賣到了侯府做下人。
眼前的李嬤嬤便是柳家的遠房親戚,柳家人特意待,對這樣的掃把星不要客氣,最好要過得生不如死。
所以這個李嬤嬤對才這般有恃無恐。
溫凝慌忙站起來,只是自己已經兩日未進食,眼前一陣陣發黑,想要手扶著東西,卻不小心倒了旁的柴堆,干柴嘩啦啦散落一地。
“好啊!你還敢朝我使子,看我不教訓你這個小賤蹄子!”李嬤嬤的三角眼里迸出刀胚般的兇,手里的燒火挾著風聲便朝著溫凝的後背去。
一下、兩下、三下……
溫凝只覺皮先是一麻,接著疼痛不斷地炸開,像只傷的小,痛呼聲從齒出來,怎麼咬都止不住。
“嬤嬤饒命,奴婢沒有,奴婢不敢朝您使子……”
李嬤嬤終于停下手,尖酸刻薄的眼上上下下將溫凝打量了一番。
昨兒柳家人將送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沒看清這掃把星的模樣,這會兒這麼一瞧,雖有些憔悴,亦掩不住的絕——段纖細勻稱,腰肢不盈一握,俏的小臉,若初綻的茉莉,是看了就讓人覺得香玉。
李嬤嬤冷哼了聲,燒火狠狠在溫凝的肩頭上,“柳家怕不是將你賣錯了地方,應當把你賣到窯子里才是,看你這渾的狐樣子!掃把星!小寡婦!既然進了侯府,便要認清自己的份,在我手底下可得本分著點,別生了什麼不該有的心思給我惹麻煩!”
溫凝疼得瓣都有些發白,還是撐著答道:“嬤嬤放心,奴婢會聽話的。”
……
頤福堂,侯府老夫人此刻正跪在繡著“百子千孫”紋樣的團上,雙手合十。
“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可憐可憐我謝家這一棵獨苗,保佑吾孫謝驚瀾能為侯府開枝散葉,若能賜我謝家麟兒,老愿減壽十年……”
安遠侯府世代忠勇,鐵馬金戈,功勛累累,卻偏偏人丁稀薄,祠堂里供奉的冠冢比活人還多。
傳到這一代,府里的男丁竟只剩下一獨苗——謝驚瀾。
謝驚瀾二十一歲便戰功赫赫,本該是意氣風發的年紀,卻意外中奇毒,險些喪命,雖僥幸活了下來,大夫卻斷言——恐終難有子嗣。
謝驚瀾自小在祖母膝下長大,謝老夫人對他疼有加,聽了大夫的話簡直如遭雷擊,整日以淚洗面,四求神拜佛,只盼著謝家脈不絕。
可謝老夫人哪里知道,愁白了頭發,謝家的脈,早已在溫凝的腹中生發芽……
熬過一夜經脈灼燒的謝驚瀾才從痛苦中恢復過來,他撐著浴桶仰頭閉目,結隨著呼吸微微滾。
這次毒發已從皮滲經脈,青黑的毒紋如蛛網般在下蔓延。
他原以為那日中的不過是江湖上下三濫的迷散,當晚他要了那個子便會無大礙。誰知這毒如附骨之疽,潛伏半月後竟開始蠶食力,如今連運功時經脈都似刀絞。
記憶總在毒發時格外清晰——半山腰的茅草屋,那晚香人的子在他腦海里循環往復,明明自己都在發抖,卻還執拗地問他是不是好人?
他當時出短刀,也只是擒故縱,沒想到竟真的獻了。
他那晚食髓知味,以至于太過放縱,一次次誆騙的毒還沒有解完,不顧一遍遍地求饒,直到昏了過去。
這麼一盤算,自己也確實算不上什麼好人。
“有意思...”謝驚瀾不由得低笑出聲。
門外,青鋒捧著熏過檀香的,聽到屋有了靜,試探地問道:“主子,要更嗎?”
等屋的人有了應允,他這才小心翼翼地推開門。
“那子找到了嗎?”
青鋒腳跟尚未站穩,便聽到主子如洪鐘般的問話,他不在心中暗暗嘀咕,主子何時對一個子這般上心,簡直快變每日必問了,難不救過自己命的人當真與眾不同?
心中雖是這般想著,面上卻仍是一副正兒八經的模樣,恭敬地回道:“主子,您既不記得那子的容貌,也不知其年紀,對了解甚,恐怕還需多費些時日。”
謝驚瀾略作思量,嚨微微滾,他對那個人的子可是了如指掌,又怎能算知之甚?
他甚至還知曉那人上有一種獨特的香味,恰似藥香混著茉莉花香,他尋過數位調香師,卻無一人能調出那般味道。
然而,這些線索,他斷不可能讓他人知曉!
謝驚瀾收攏思緒,斜睨了青鋒一眼,“那子救我之前尚是清白之,你們去查查那座山附近所有未出嫁的姑娘,尤其是藥房和醫館。”
“是,主子。”
……
主子們的早膳已過,此刻正是下人們用飯的時辰。
膳房後頭的偏屋里,擺放著幾張榆木長桌,上面已經整齊地擺放著兩排陶大碗。
了兩天的溫凝本以為終于能夠吃上飯了,豈料李嬤嬤竟將膳房里的人全都到了院子里,開始訓話。
“前日侯爺的藥晚了半刻鐘!昨兒老夫人的茸粥熬的不到火候!今日小姐的杏仁茶又忘了兌牛!你們當真是給我長臉了!”
“侯府主子統共不過老夫人、侯爺并一位小姐,比起其他府邸咱們這些下人的差事已經算輕省許多,別家三個主子恨不得起八個灶頭,可咱們侯府沒有多開一個膳房。主子諒奴婢,咱們奴婢們更得盡心盡力,再發現有灶上打盹耍的,仔細你們的皮!
“還有那個新來的!”
溫凝聽到李嬤嬤喚自己,對上那一雙刀子似的利眼,不由得心頭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