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在前頭帶路,兩個小沙彌跟在後頭,像兩只搖搖擺擺的小鴨子。
謝驚瀾立在偏房,聽完丫鬟的來稟,另吩咐道:“院的落花且留著。”
他見溫凝喜歡,那便留在院子里供賞看。
丫鬟領命退下。
兩個小沙彌懷里各抱著一個油紙包,一前一後邁過門檻。
圓臉小沙彌被高高的門檻絆了個踉蹌,下意識去扯後豁了牙的小沙彌,兩人眼看要摔個屁蹲。
“小心!”溫凝驚呼一聲。
卻見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凌空接住,左手拎住小圓臉的後領,右手攥住小豁牙的腰帶,將兩個小沙彌提在了半空中。
溜溜的小腦袋齊齊一,又忍不住去瞄這個高高大大的男人。
謝驚瀾眉頭一蹙,松開雙手,兩個小家伙差點跌坐在地上。
“找本侯有何事!”
兩個小沙彌被他氣勢所懾,著脖子不敢吱聲。
溫凝見狀,提著擺蹲下,聲道:“莫怕,侯爺只是嗓門大了點。”
兩個小家伙見這說話的姐姐甚是好看,以為見到了天上的仙,竟都忍不住紅著小臉蹭了過去。
“嗯?” 謝驚瀾挑眉,尾音里拖著冰碴,一雙眸凜凜生威,恨不得立刻將這兩個小東西給趕出去。
溫凝見他這個樣子,一時無語凝噎,只能又轉頭安小家伙,“侯爺唬人呢,你們找侯爺有何事,盡管說便是。”
圓臉小沙彌這才用下夾住懷里的油紙包 ,兩只小手勉強合十作揖,“師傅說侯爺是大護法菩薩,養護著我們這些孤兒,師傅說這……這……”
小豁牙急得拽著他的袖子,提醒道:“養濟慈!”
說這話時牙齒還風,若不仔細聽,實難明其之意。
小圓臉又將話頭搶過來,“對,侯爺養濟慈,所以小僧奉師父之命,來給侯爺送禪茶,是采自寺院後山的百年老茶樹,里面又添了桂花和松針,請侯爺品鑒。”
一番聲氣地解釋完畢,兩人這才將懷中的油紙包取出,齊齊遞到了溫凝的手中。
每逢戰事結束,謝驚瀾首要之事便是清查陣亡將士子,若有孤苦伶仃的孩,總能于古寺覓得一隅安之地。
溫凝聞言,才知他們竟是棲于寺院的孤兒,且一直侯爺資助,心里驀地一。
抬眸看向謝驚瀾,見他依舊神凜然。
這個侯爺,倒是個煞面慈腸的。
溫凝亦心疼兩個小沙彌,便拉著他們的小手來到桌案前,一會摟摟這個,一會抱抱那個,不僅給他們拿糖吃,還喂他們吃果子和點心。
謝驚瀾見眼底的盈盈星火,不眸沉了沉。
喜歡孩子!
卻聯想到自己……
彼時,第一次毒發,大夫診畢,低聲道他日後難有子嗣,他不過漠然一笑。
而此刻,竟有些失落。
謝驚瀾盯著兩個溫凝的小家伙,旋即轉步出偏房,喚來青鋒,沉聲道:“告訴知客僧,剛來的兩個小沙彌,課業生疏,現在需回去多罰背幾遍經文!”
青鋒眉跳了跳,瞧著苗頭不對,忙應道:“屬下這就去!”
不出片刻,便有人將兩個小沙彌帶了回去。
謝驚瀾見人走了,故作可惜道:“正玩得開心,怎如此匆忙便要回去做課業了。”
溫凝眉尖若蹙,不知所以然地心疼道:“他們年歲尚,寺院課業卻如此繁重,侯爺可否與方丈商議,略減輕些他們的課業。”
謝驚瀾抵拳輕咳,煞有介事地道:“佛門子弟,更該勤修苦學。”
又見面失,略一沉,“……罷了,本侯會與方丈商議,酌調整。”
溫凝眼眸驟然漫過清,既承了他一份,便要為侯爺做點什麼,“奴婢想這山後多有珍菌靈藥,想去采些新鮮的,給侯爺做些養藥膳。”
似是正中謝驚瀾下懷,他角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弧度,“本侯正好無事,陪你一同去。”
溫凝語噎,明日便是祈福之日,他豈會得清閑?
只是他說無事便無事吧。
立在門外的青鋒將這一遭看下來,直接黑線汗。
這還是不是自家主子!
……
繞過客院往下走一小段路,便見一片楓林。
此時暮傾落,霞萬道,楓林便似焚了整個山尖。
走在石徑小路,楓葉打著旋兒過兩人間隙。
“侯爺常來這里?”
見仰起凝脂般的小臉,後漫天楓紅竟驟然失。
謝驚瀾心思浮,可面上卻不顯道:“老夫人篤信佛法,故而常陪來此禮佛。再者,這座古剎香火鼎盛,便是許多皇家祭祀,也多擇此地舉行。”
溫凝眸輕閃,神糾結,“那祭祀之余,便也常去後山?”
只覺得數月前,披著那人的大氅離去,那般的織金雲紋大氅,非小富小貴的人家能置辦得起的。
又聞謝驚瀾所言,怕不是哪個前來祭祀之人常去後山,若不然怎能知曉山間那條小路,而又藏于那般蔽的茅草屋。
更大膽設想,那人有沒有可能就是侯爺!
謝驚瀾話到邊又打了轉,他了眉心,不經意道:“只觀那後山陡峭,也無甚景,不曾去過。”
他眉間掠過一道思考,倏地凝眸,“凝兒怎知這山後多有珍菌靈藥,莫非常來此?”
溫凝掐了掐手心,面上鎮定如常,“曾聞師父言說,此山北坡多有菌子與藥材,只是人煙稀,師傅顧及奴婢孤,恐有不測,故未曾至此。”
謝驚瀾角繃了一瞬,想到自己曾是那個“不測”,只能心虛地點了點頭。
兩人互相試探一番,也覺得這世間不會有如此巧合之事。
……
二人采了些菌子和藥草,便折返回寺院。
他們取小道捷徑,行至柴院,一灰袍小僧懷抱著半捆干柴,匆匆合掌施禮,“阿彌陀佛,二位施主,寺院曾收留一瘋癲老者,現居于這柴院中,你們從此地經過,務必小心謹慎。”
謝驚瀾沉聲道:“我們自會留心。”
正要穿過院角時,只見柴扉半掩,瘋癲的老者臥于干草堆上。
待溫凝定睛觀瞧,見那左蜷于影之中,不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