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驚瀾側一閃,穩穩地擋在了面前。
“怎麼了?”
溫凝怔然抬頭,正對上他一雙深邃的眉目。
“那人,好像是奴婢的……師父。”
聲音有些抖,也有些不敢確定。
柴房的老者姓蔡,人送雅號蔡回春,正是個跛腳郎中。
聽到屋外的靜,他猛地抓起一旁的藜杖,踉踉蹌蹌站起。
他須發如蓬,渾皮簌簌發抖,口中不時念叨著一些讓人費解的話語。
“不要我……不要我……”
“放了!放了!”
“藥能救人,也能害人啊……”
一雙眸子時而亮得駭人,時而混沌如霧。
溫凝這下瞧得真切,眼淚倏而滾落,聲朝屋的人道:“師父……師父……我是凝兒啊!”
蔡回春依舊一副癡傻模樣,已全然不記得眼前的子是誰。
只一味地揮舞著手臂,不讓人靠近。
謝驚瀾見他腰間掛著一個酒葫蘆,低聲問道:“他飲酒?”
溫凝一怔,立刻意會。
去眼淚,對師傅聲道:“師父,凝兒那里有好酒,師父要不要嘗一嘗?”
蔡回春果然安靜下來,枯瘦的手指著腰間的酒葫蘆,低低地哭了起來,“酒……酒都空了……”
溫凝哄道:“凝兒這里有,師父只要乖乖聽話,凝兒馬上給您拿酒來。”
謝驚瀾即刻遣人買來兩壇好酒,又命小廚房備下一桌佳肴,就著這柴院中的一張石桌前,三人方才安然落座。
許久沒有吃過好菜喝過好酒的蔡回春,近乎癲狂地往里送。
油漬順著花白胡須往下淌,酒沿著脖頸流進臟污的領里。
溫凝知曉侯爺素來喜潔,現在師傅這般狼吞虎咽,油漬沾襟的模樣,不知會不會惹他生厭。
一邊拿帕子替師父拭,一邊對謝驚瀾道:“奴婢留在這里便好,侯爺還有許多事要忙,要不您先回去?”
謝驚瀾明白的意思,但也不放心將留在此,淡淡道:“無妨。”
他喚來柴房的小僧,詢問這老頭是何日來寺中乞宿的。
小僧言說是半年前來至寺院,彼時已呈癡傻瘋癲之態。
住持憐其殘孤苦,又恐他會驚擾到前來燒香拜佛的施主,遂將其安置于這柴院之中。
溫凝算了算日子,輕輕頷首,“確是半年之前,有人目睹師父墜水中,被湍急的河水卷至下游,奴婢苦尋半月未果,便以為師父已經不在人世了。”
現在親眼再見到師父,甚是欣喜,一雙明凈清瑩的眸子盈滿淚。
只是不知師父到底經歷了何事,竟了如今這般癡傻瘋癲之態。
但只要他活著便好,活著便有希。
一頓酒足飯飽,蔡回春突然咧著笑,指著謝驚瀾嘿嘿傻笑,“喝酒……嗯吃,賢婿是……好人,賢婿……”
溫凝忽聽“賢婿”二字,不愕然失,急急去掩師傅的,“師父,這位是安遠侯,您該稱侯爺,萬不可胡說。”
一張芙蓉面微微低垂,小心翼翼道:“侯爺恕罪,師父他是無心的。”
謝驚瀾眉骨微跳,突然覺得這老頭有些可了。
他勾了勾,頗為滿意,“本侯倒覺得,這個稱呼甚好。”
在柴院待到了戌時,蔡回春還是哪里也不肯去,打著滾的躺回了柴房的草垛里,很快沉沉睡去。
溫凝將指尖搭上他的腕間,發覺脈象沉濡,尺部尤顯滯不暢,確實尋不到神志清明者應有的那圓流轉之氣。
記憶里的師父青衫磊落。
從前三指斷人生死,如今對面不識親徒。
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還是覺得酸楚難耐。
月很亮,將寺院的小徑鍍上一層銀霜。
僧人作息規律,此時寺院已有人走。
二人走在回客院的路上,男人拔的廓在夜中偏轉,及和的影,果然見一張致小臉染上愁容。
謝驚瀾啟,“你若不放心,可將師父接至侯府,西廂有獨立的院落,適合休養。”
溫凝心中一暖,低垂的睫遮住了眼底的波瀾。
侯府豈是師父的歸宿,不過一介婢,且早晚要離開,若師父去了,只怕平添周折。
抬眸向謝驚瀾,眼底有激,亦有忍的決然。
“侯爺的好意,奴婢心領了。只是師父既來了這里,說明與佛門有宿緣。況且,他連柴院都不肯出,若是陡然換個地方,怕是要整夜難安了。”
謝驚瀾頷首。
“既這樣,那日後常來探便是。”
行至偏房,溫凝屈行禮,靜待侯爺離去。
低垂著頭,視線里那雙雲紋錦靴,穩穩的停在離繡鞋半寸遠的距離,紋不。
屋燭火幽微,能覺到男人上冷冽的檀香氣息一寸寸下來。
“侯爺……該回去歇息了。”
溫凝抬眸,正對上他一雙幽邃如夜的眸子。
“本侯辛苦一番,陪你去後山摘菌采藥,竟連半點好都未得?”
被他的目追逐著,溫凝覺得臉有些熱。
明明是他自己要去的,怎得又來討要好。
只是看這架勢,不得點“好”他是不肯走了。
溫凝踮起腳尖,手指張地揪住他的襟。
本想吻他額頭,卻發現自己本夠不著。
瓣在他臉上游移不定,最後在了冒出青茬的下。
帶著糲的和男人特有的氣息,扎得瓣微微發。
謝驚瀾勾了勾。
間震的低語著耳畔落下,“佛門凈地,凝兒怎的不守清規……”
一張的小臉驟紅,覆在他肩上的手驀地收回。
“你……”
溫凝自知又被他逗弄了,氣鼓鼓的轉閉上了房門。
也不知門外的人何時離去的,自顧收拾了一番便躺到了榻上。
答應老夫人明日便要離京,可偏偏今日,師父找到了。
若就此別過,師父孤一人,于心不忍。
可若不走,又怎向老夫人待。
閉了閉眼,口窒悶得發疼。
直至紅燭燃盡,才有了點困意。
半夢半醒間,只覺腳踝一涼,似有之蜿蜒而上。
下意識地蜷,卻被一陣銳痛激得徹底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