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不早了，侯爺也該回去歇息了。”
這幾日，嬤嬤有意抱著夕寶出去串門，生怕擾著和侯爺。
可小孩子在外面待得太晚，夜里總是睡得不安生。
見總往院門口瞟，謝驚瀾便知道心思又拴在那小崽子上了。
心里那點莫名的悶意，像被什麼東西堵著，不大痛快。
可他再賴著不走，倒像跟個娃子置氣似的，反倒落了下乘。
他心下計較，便不再停留。
臨走時還順手捻了幾顆野山核桃。
剛踏出門檻，就聽後急慌慌的氣音，“這野山核桃，侯爺食不得！”
他腳步一頓，回頭見抿著瞪他，便不懷好意地道：“左右凝兒這里有藥，若真要起疹子，我再來找凝兒便是。”
說罷，便大步離去。
“你——無賴！”
第二日，銜鋒院。
青鋒自京城歸返，鞍馬未卸，便徑直往主子書房復命。
“主子，屬下已將柳家的底細查清了。”
謝驚瀾放下手中的奏報，眉眼微抬，“講。”
“屬下調查到，柳家祖上是前朝五品護軍參領，當年因暗中將朝廷火賣給山匪，導致剿匪兵死傷慘重。
後來為保家族，柳家上半數家產贖罪，轉而經營鏢局謀生。如今雖表面是皇商鏢局，實則不得仕，仍被朝中清流視為罪臣之後。
柳老爺為洗白家族，拼命結權貴，其有一與兵部侍郎聯姻，是侍郎第九房小妾。”
謝驚瀾眼角微瞇，沉聲道：“他們對溫凝如何？”
青鋒復稟，“屬下打聽到，柳老爺遣他侄子和幾個家丁過來，估著這幾日就到了。”
他垂眸沉默片刻，向前半步低聲道：“主子，屬下還聽說，柳家半年前就知道溫姑娘懷了孕，只是，他們言說溫姑娘是害死自己兒子的……掃把星，所以他們只想要孫子，絕不讓溫姑娘進門。如今算著孩子已經生出來了，這才先讓管家來尋溫姑娘的住，然後計劃著將孩子搶走。”
謝驚瀾眸一凜，冷嗤道：“好算計！”
“主子，屬下多，雖說柳家不是什麼難對付的，可對于溫姑娘來說，著實是個大麻煩，您是否先讓避一避？”
“避得了一時，但避不了一世，柳家這個麻煩總會找上門來的。”
青鋒撓了撓頭，一臉困，“主子，您讓屬下調查柳家，不就是為了提前為溫姑娘解決這個大麻煩嗎？”
聞言，謝驚瀾眸幽深，白玉扳指在指間緩緩轉。
“若本侯早早替料理了，哪里還能等到來求我的時候……”
……
青鋒手里捧著兩簇核桃殼走出了書房，惘然不解。
以往主子賞東西，不是新淬的匕首，就是整錠的銀子，最次也是兩壇能暖子的烈酒，哪回見過這圓滾滾的堅果？
還非要自己當著他的面吃掉。
味道倒是好的，只是吃得心里直打鼓。
說到底，是謝驚瀾實在好奇，昨日自己嘗了一點野山核桃，果不其然又出了紅疹子。
好在他吃得，紅疹不多，很快便褪下去了。
剛才見青鋒吃了無事，他不有些好奇，遂將醫喚來解。
“這世上質相似的人多嗎？比方說我吃了這種野山核桃會出風疹，而另一個孩……另一個人同樣也會出風疹。”
醫道：“回侯爺，如侯爺所說，這般質相近者雖不多見，但若同源同脈，確實可能同癥，”他略一沉，“譬如……親之間。”
野山核桃在他掌心發出細微的“咔咔”聲，謝驚瀾聞言眸驟深，“親？”
他忽地冷笑，“若非親呢？”
醫垂首沉思幾息，方恭敬抬首，“回侯爺，按醫書所記，尋常人食野核桃，過敏者百中無一，若二人同敏同癥，非親則不足萬分之三。不過這世間之大，巧合之多，便無奇不有。
就像兩顆隨機拋落的種子，恰好落在同一片土壤、遇上同樣的照雨水，最終長出幾乎一模一樣的苗子。”
謝驚瀾沉默良久。
若孩子真是他的，那茅草屋里的子便是溫凝。
他也不是沒有懷疑過。
可自己求證過，溫凝言說未曾去過浮宴山，那更不可能去過茅草屋。
況且，說過孩子是柳家的，怎麼可能拿自己孩子的世撒謊。
謝驚瀾自嘲地扯了扯角。
或許，真是他想多了。
……
這日，溫凝和香蘭嫂子將繡好的繡品拿去了繡坊。
籃子里疊著十來方繡帕，還有熬了三個夜里繡的喜鵲登梅紋樣肚兜。
繡坊掌柜著肚兜邊角翻來覆去地看，不連連說好。
算工錢時特意多給了溫凝二十文，“這喜鵲登梅活泛，我留著當樣活，這點添頭你拿著，下次有繡活還往我這送。”
二人在鎮上轉了小半天，溫凝去鋪給嬤嬤挑了件春衫。
又在布莊挑了塊靛藍的細棉布，給夕寶做件春，余下布頭還能拼個小肚兜。
還另挑了一對帶細紋的銀耳圈，簡單大氣，正配香蘭嫂子。
“嫂子別推辭，這次多虧了你牽線。”
季香蘭上嚷著，“哎呦這怎使得！”
指尖卻著銀亮的小耳圈，角的笑怎麼也不住。
“我家那糙漢子，除了嫁過來時給我買了一對銅耳環，便再也沒送過我東西，怕是連銀耳圈長啥樣都沒見過。我還沒帶過這麼細好看的呢，夕寶娘，你眼真好。”
二人一路說說笑笑，回到莊子時，日頭已過晌午。
溫凝還未推開院門，就聽見院子里的吵鬧聲。
“天殺的，你們還有沒有王法！“
“大白天的要搶孩子！”
溫凝心里一，快步往里走。
卻見院子里站著好幾個男人。
站在最前頭的男人，一靛藍錦袍，腰間懸著塊羊脂玉佩，面容白皙，乍一看倒像個讀書人。
後跟著四五個膀大腰圓的壯漢，還有一個瘦高個細眼的男人。
“你們要干什麼！”
靛藍錦袍的男人正示意幾個壯漢搶孩子，卻在看到溫凝的瞬間將手懸在了半空。
薛嬤嬤踉蹌著往門口挪了兩步，將溫凝拽到邊，懷里還穩穩妥妥地抱著夕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