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凝點點頭,指尖輕夕寶溫煦的臉頰,淚水不潸然而下,滴落在他那如面團般的小手上。
小嬰孩還不懂事,只睜著烏溜溜的眼睛看,胡抓著前的大氅。
書房,青鋒和青芒垂手立在案前。
“主子,柳家來的那幾個人,各打斷了兩肋骨,卸了條胳膊,現在應該已經跑回去向他們的主子‘差’了。”
修長的手指著扳指轉了半圈,玉面霎時映出男人眼底的涼。
“去戶部遞份文書,說柳家鏢隊押送的銀、軍餉多次“被劫”,實則是與土匪分贓,導致北疆軍糧延誤。
再將之前剿匪搜出的柳記制式弩箭,與兵部軍械名冊、匪首供詞一并呈送。”
“還有!”他眼底寒乍現,“柳明景既以 ‘獵殺’為戲,那便替他尋個籠,將人關進去,也算遂了他的 ‘興致’!”
“是!屬下這就去辦!”
……
夜沉沉,溫凝洗凈一狼狽,換了干凈的裳。
猶豫再三,還是去找了侯爺。
可這個時辰書房空無一人,連燭火都未點燃。
怔了怔,正去尋人來問,卻正巧在廊下遇到了青鋒和青芒二人。
青鋒眼尖,一眼瞧見手里捧著侯爺的大氅,忙笑著上前,“溫姑娘是來給主子送服的吧?”
溫凝微微頷首,耳尖微紅,低聲道:“是……”
話音剛落又想起什麼,抬眼看向兩人,微微福,語氣里帶著真切的激,“還未謝過二位救回夕寶。”
二人見狀忙側避了避,青鋒擺擺手,“姑娘這可使不得,本就是主子的吩咐,也是我們的本分,姑娘不必掛懷。”
溫凝抿了抿,猶豫片刻,還是問道:“侯爺可是去了室?”
二人聞言對視一眼,接著青鋒嘆了口氣,道:“主子走了。”
“走了?”溫凝一怔,“去了哪里?”
“圣上來旨,北疆戰事告急,命主子前去督戰。”青芒答得飛快,又補充道:“旨意是前兩日下的,本是三日後,可不知為何,主子今夜就走了。”
青鋒聞言,胳膊肘往青芒腰側搗了下,力道足夠讓他頓住話頭。
溫凝指尖一,心口像是被什麼刺了一下。
他定是厭了,惱了。
才連夜離開,連半句代都沒有。
“那……侯爺何時能回來?”
青鋒搖了搖頭,“怕是一時半會回不來,北疆形勢嚴峻,戰事一旦起了,打個一年半載的都是常事。”
溫凝沒再多問,謝過二人便回屋去了。
青芒嘖了聲,語氣里帶著明顯的不忿,“主子以往出遠門,哪次不是把咱們倆帶在邊,便是走得急,最起碼也得留一個在跟前。
這次倒好,不單是咱們,連他常帶的那隊親衛都沒配齊。”
青鋒在旁聽著,側頭看了他一眼,“你也別抱怨了,一來邊城確實離不得人,總得守到臨時駐城將軍來接才能走,二來……”他湊到青芒耳側,“主子心里,終究還是不放心溫姑娘。”
溫凝在銜鋒院住了半個來月,閑時便給青鋒他們補、漿洗戰袍,還做了一些輕便甲。
起初青芒還推辭,後來發現這甲竟真能卸去三分刀勁,不對姑娘也起了幾分敬意。
天氣漸暖,將曬好的冬替他們整整齊齊疊好,裝進樟木箱里。
這才帶著夕寶和嬤嬤回了莊子。
……
日子如流水般,轉眼一年過去。
夕寶已蹣跚學步,能搖搖晃晃地滿院子跑了。
有時免不了“撲通”坐個屁蹲兒,他也不哭,自己“嘿咻嘿咻”爬起來,還不忘拍拍子上的灰。
“娘親!娘親!”他聲氣地喊著。
在莊子的這些日子,溫凝倒也沒閑著。
附近鄉親自從知道懂醫,誰家里有頭疼腦熱、跌打損傷的,都來尋。
搭脈準,開的方子也便宜有效。
一來二去,鄉親們都念的好。
北疆偶爾有消息傳來,多半是戰事吃的話。
所以,夜里總睡不安穩,常常夢到他在戰場上毒發,痛得蜷起子卻無人能解,每次都驚出一冷汗醒來。
直到那一日,嬤嬤挎著菜籃子匆匆進門——
“侯爺回來了!大軍已至邊城!”
“姑娘,侯爺回來啦!”
溫凝正俯在院子里曬弄草藥,聽見這話的瞬間,指尖一,周遭的聲響忽然都淡了,耳中只余自己劇烈的心跳。
……
銜鋒院。
屏風後的水汽還未散,謝驚瀾正由小廝服侍著換上常服。
藏青錦緞襯得肩背更顯拔,銅鏡里映出的面容依舊俊朗,劍眉星目沒改半分。
北疆的風霜在臉上留下些許印記,卻更添了幾分朗的沉凝。
方才在浴桶里浸了兩三個時辰,才算下那波險些要了命的毒發。
小廝替他系玉帶時,他下意識往後了,大抵是腰間的舊傷被著了,間極輕地滾過一聲悶哼。
小廝嚇得連忙回手,慌忙退到一旁。
他緩緩抬手,示意其退下。
其實北疆的戰事本可早三個月結束,那時敵軍已頹勢,他卻在追擊時突然毒發,生生讓對方得了息之機。
一年的勞累再加上毒發之創,他自知子不似從前了。
他微微垂眸,遮住了眸中未散的疲憊。
門外青鋒來稟,“主子,溫姑娘來了。”
他正抬手按了按眉心,聞言指尖一頓。
“誰?”
青鋒聞言復稟,“主子,是溫姑娘。”
溫凝!竟會主來找他!
結幾不可察地滾了滾,眸底忽地閃過一微亮,轉瞬又被刻意下的波瀾取代。
“知道了,讓在書房等我。” 聲音里聽不出波瀾,指尖卻下意識蹭過下頜,指腹碾過那些還未來得及修飾的胡茬。
書房。
溫凝一淺碧細布,青半挽,襯得脖頸修長如玉。
面容清麗依舊,卻比從前多了幾分沉靜的。
一年未見,謝驚瀾甫一踏進門,兩人目相,空氣仿佛凝滯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