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一位著青布的醫便提著藥匣子來至侯府。
溫凝見這位醫甚是眼,這才想到原是兩年前為自己看過診的,聽侯爺喚蘇大夫。
見著醫眼底的平和、搭脈時的沉穩,和記憶里分毫不差,心頭不泛起一陣恍惚。
兩年多的,仿若皆已改變,卻又好像什麼都沒變。
目落在溫凝背上的傷,醫起轉向立在一旁的謝驚瀾,恭敬道:“侯爺,診治需解開,還請侯爺回避片刻。”
謝驚瀾眉頭微蹙,卻沒多說什麼,只深深看了溫凝一眼,“我在外候著,有事立刻我。”
說罷才轉往外走。
門被輕輕帶上,屋里只剩下兩人。
退下衫,溫凝背上縱橫錯的鞭痕還凝著,有些地方已開始發腫,脖頸那道深可見骨的傷更是目驚心。
醫解開紗布時,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忍著些。”
說著,醫用浸了藥的棉布輕輕拭傷口,作雖輕,可及破損的皮時,還是疼得溫凝渾發。
死死咬著,忍著沒發出聲音,只是抑的氣聲還是過門傳了出去。
門外的謝驚瀾背對著門板站著,白玉扳指被他捻在指間,指骨發出“咔咔”的響聲。
廊下的石子被踩在腳下來回碾了一個時辰,終于,門“吱呀”一聲開了。
醫走出來,臉有些凝重,“侯爺。”
謝驚瀾沒等說完,已推門快步走進去。
溫凝趴在榻上,上搭了一件月白的緞錦被。
側臉埋在枕間,長長的睫漉漉地垂著。
額前的碎發被冷汗濡,蒼白從脖頸漫上臉頰,也咬得泛青。
男人手想的肩,又怕到傷口,手懸在半空,眼底的心疼幾乎要溢出來。
“很疼吧?”他聲問道。
溫凝子一僵,隨即緩緩搖了搖頭,聲音里還帶著點疼出來的:“不……不疼,蘇大夫手法好,沒怎麼罪。”
醫跟進來,一邊收拾著藥箱一邊道:“姑娘上多是鞭傷,還有些拖拽造的劃痕,皮傷看著嚇人,仔細調養倒無大礙。只是脖頸這道傷……”頓了頓,語氣沉了些,“差一點就到了要害,日後怕是要留疤。”
男人的目落在溫凝頸間新換的紗布上,下意識地攥了指節,骨里都著寒意。
醫看了看侯爺,語氣里難掩幾分局促,“還有……”
謝驚瀾看著醫言又止的模樣,眉頭微蹙。
“蘇大夫,醫者診病,本該知無不言,你既看出了什麼,但說無妨,不必有顧忌。”
醫點點頭,這才斟酌開口。
“小醫剛才仔細檢查後,鬥膽向姑娘證實,得知侯爺前日與姑娘行了一夜的房事,偏生又添了這些新傷,以致外困,子自然扛不住,才會虛弱到連說話都費力氣。”
頓了頓,語氣里添了幾分懇切的規勸,“小醫想說的是,侯爺近幾日萬不可再,若再無節制,姑娘怕是要傷了本,往後調理起來,就難了。”
謝驚瀾想起前夜失控的自己,再看眼下蒼白的臉,心頭涌上一陣悔意與自責。
他了眉心,目掠過醫,沉聲道:“本侯知曉了。”
醫福了福,提著藥箱退了出去。
門被帶上的剎那,屋霎時靜了下來。
溫凝依舊趴在榻上,沒敢回頭看他,連呼吸都放輕了些。
能覺到男人的目落在自己背上,令頸側的都繃了。
原本蒼白如紙的耳後,此刻也像洇了胭脂般泛起一層薄紅。
“都怪我,害得凝兒這般痛楚。”男人出手,溫熱的掌心輕輕落在未傷的後頸上。
若非自己留于邊城,若非剿匪時未趕盡殺絕,便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溫凝子僵了僵,把臉往枕里埋得更深,“不怪侯爺的……蘇大夫也說了,好好養著,不過兩三日,便能緩過來。”
謝驚瀾俯下,視線與埋在枕間的側臉平齊。
指尖輕輕拂過散落的發,語氣里帶著不容置疑的鄭重,“這幾日,我斷不會你,你安心養傷,什麼都不必想。換藥、洗,我都讓下人來伺候,絕不會再逾矩。”
枕巾蹭著發燙的耳廓,溫凝細若蚊蚋地“嗯”了一聲。
間了,還是咬著開了口,“待傷好了,我會馬上再尋一住,我與夕寶住在侯府,終究不妥。”
知道此刻說這話不合時宜,卻忍不住開口,只是不想讓侯爺和老夫人因而生出嫌隙。
這話冷得像塊冰,毫無防備地砸進謝驚瀾心里。
他知道素來敏多思,卻沒料到此刻竟還在盤算著離開。
間像是被什麼堵住,想說的話涌到邊,卻又生生咽了回去。
謝驚瀾顧及的,終究沒舍得在此刻與辯駁。
他頓了頓,眼底的波瀾頃刻間了下去,只剩下故作平靜的沉緩,“先養好傷,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
這幾日,安遠侯府里因多了個雕玉琢的小夕寶,平添了許多從前沒有的活氣。
老夫人在花園散步時,便能聽見院傳來孩清脆的笑鬧聲。
那聲音像浸了的鈴鐺,叮叮當當撞進心里。
素來端方持重的老太太,這兩日竟破天荒地挪了步子,不厭其煩地往院去。
後面幾日,干脆直接讓薛嬤嬤領著夕寶來自己的院里玩。
這夕寶也的確惹人喜歡。
小小年紀便著機靈勁兒,見了人會規規矩矩地行禮,聲氣地喊 “老夫人、嬤嬤、管家爺爺……
那聲音糯糯的,連帶著秋都像是被浸了。
待這幾日絡了,小孩子的天便再也藏不住了。
他在老夫人的院子里,一會兒順著廊邊的臺階蹦跳,里不時出幾縷氣的歡呼。
一會兒蹲在青石板上撿落葉,專挑那些紅得亮的、黃得像金箔的,攥在胖乎乎的手心里跑過來,踮著腳往老夫人膝頭送,“老夫人~看花。”
這院子里許久沒有過這般鮮活的熱鬧,老夫人笑著接過夕寶遞來的花葉子,指尖到他乎乎的小掌心,眼底的笑意漫了開來。
挲著葉片上的紋路,狀似隨意地轉頭問旁的薛嬤嬤,“這孩子瞧著快兩周歲了吧,可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