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嬤嬤笑著回道：“回老夫人，是除夕生的，所以小名夕寶，再過兩個來月就滿兩周歲了。”
頓了頓，語氣里添了些唏噓，“前些時日，越州突發疫病，姑娘整日守在醫棚里忙碌，連合眼的功夫都，實在無暇他顧，順勢便將也給斷了。”
老夫人點點頭，這事也聽說了，沒料到那丫頭竟能在其中撐住場面，倒比那些只顧在府里養的小姐們多了幾分筋骨。
“這孩子可是足月生的？”
聽到老夫人突然這麼問，嬤嬤愣了愣，如實道：“老奴不曾問過姑娘日子，只看著生下來時便壯實著呢，應是個足月的孩子。”
老夫人聞言暗自思忖，按照派人打聽來的消息，那丫頭剛了親，轉天就被柳家賣進了侯府，前後幾乎沒留半點間隙。
如此一來，孩子足不足月，似乎也說明不了什麼。
要的是，那孫兒是否在這丫頭府後便接著要了，這才是最關鍵的。
老夫人眸沉了沉，指尖捻著佛珠的力道不自覺重了幾分。
對側的嬤嬤道：“侯爺是你自小帶大的，你瞧瞧這孩子，與侯爺小時候有幾分相似？”
薛嬤嬤手里的帕子猛地攥，臉上瞬間浮起幾分慌。
誰不知這孩子并非侯爺脈，老夫人此刻偏問這話，實在不知該如何作答才妥當，支吾著半天沒敢出聲。
“如實說便是。” 老夫人瞥了一眼，語氣聽不出喜怒。
嬤嬤這才定了定神，低聲回道：“不敢瞞老夫人，自打這孩子眉眼長開，老奴便覺得他與侯爺小時候……像極了。不說十分相似，也有七八分了。”
頓了頓，又添了句，“這話老奴先前也跟姑娘提過，姑娘只說，世間之大，容貌相像的人本就不，原也沒什麼稀奇的。”
老夫人捻著佛珠，目落在夕寶蹦跳的影上，“他們二人畢竟還年輕，那丫頭也沒見過小時候的侯爺，哪里看得破這些彎彎繞繞。況且，侯爺自己也不會記得自己兩歲時的模樣。”
說著，老夫人意味深長地看了嬤嬤一眼，“可你我不同，都是看著侯爺自小長大的，活了大半輩子的人，一把年紀了，對這事總該有個心。”
嬤嬤瞧著這孩子兩年，日日在跟前打轉，早該察覺他眉眼間與侯爺那般像，偏生只當是巧合，竟半分心思都沒往深去。
老夫人剛才這話里，便是帶著幾分責怪的意味。
薛嬤嬤站在一旁，心突突地跳。
老夫人這話里的分量，怎會聽不出來。
“老夫人、老夫人您的意思是，這孩子和侯爺……”
後面的話怎麼也不敢說全，只激得後背沁出一層薄汗。
老夫人沒再接的話頭，只道：“是與不是，眼下說什麼都太早。這事，我自該親自問過侯爺心里才有數。你只管看好這孩子，今日這些話，不準往外半個字。”
薛嬤嬤聞言，連忙躬應下，“老夫人放心，老奴明白。”
……
溫凝在侯府的這幾日，被照拂得妥帖至極。
的被褥，都選了最細的雲錦料子，手膩，連一都尋不見，生怕糙的紋路蹭到上未愈的傷口。
膳房里每日變著法兒的燉滋補湯，總溫在小炭爐上送來，晚晴和雲岫時不時地就要喂一碗。
每日到院里來送飯的丫鬟也是侯爺特意安排的，竟然是春杏。
兩年未見，原先那個臉蛋圓鼓鼓的春杏，如今也出落得亭亭玉立。
梳著整齊的雙丫髻，眉眼間褪去了往日的稚氣，倒添了幾分沉靜的秀氣。
春杏頭回見著溫凝時，手里的食盒差點沒端穩，眼圈當時就紅了，聲音里帶著抑制不住的雀躍，“姑娘，您可算回來了！”
二人湊到一起，仿佛有說不完的話。
昨日擺碗筷時，春杏還低聲音說：“姑娘您不知道，當初您走後，府里有些人碎，總說些不中聽的。
後來侯爺要去邊城，臨走前特意安排了管家，把那些心不正、搬弄是非的下人，全都打發出去了，現在府里可清凈多了。”
溫凝聞言，心里卻泛起些說不清的不安，與侯爺終究不是能走到一起的人，若是為了自己，他大可不必這樣。
……
這日清晨，晚晴和雲岫進來伺候梳洗。
銅鏡里映出的人，雙頰出海棠初綻般的紅暈，眼角眉梢都含著水潤的彩。
雲岫替溫凝梳著青，忍不住贊道：“姑娘這氣，比沒病時還要鮮亮幾分呢！”
晚晴在一旁連連點頭，語氣里滿是歡喜，“方才侯爺上值前來看您，站在床邊瞧了好一會兒，那眼神，竟像是被釘住了似的，拔都拔不呢！”
溫凝聞言，臉頰倏地泛起薄紅，嗔怪地瞪了晚晴一眼，“越發沒規矩了，竟敢編排起侯爺來了。”
鏡中的自己，確實比前幾日潤了點，帶著點不自知的鮮活。
今日是去見老夫人，一是因在府上叨擾多日，該當正式拜會，二來也是向老夫人說明，待自己尋好了住，不日便帶著夕寶搬出去。
所以特意挑了件藕荷的緞長，主素凈無華，幾枚小小的蘭草葉，疏疏落落散在擺，領口和袖口滾了圈淺米素綢邊，平添了幾分溫婉。
溫凝來到老夫人的頤福堂，一進院子，便見夕寶正趴在老夫人膝頭，小胖手攥著塊芙蓉糕，正要往里塞。
心頭一，連忙上前福，“溫凝見過老夫人，老夫人安好。”
待老夫人頷首回應後，這才輕聲道：“夕寶，怎麼這般沒規矩？”
說著便要去抱他，沒想到孩子會跑到這里來，擾了老夫人清靜。
老夫人卻擺擺手，笑著輕輕拍了拍夕寶的背。
“是我讓他挨著的，這孩子乎乎的，湊跟前熱鬧。”
說著仔細打量著溫凝，目在上頓了頓。
藕荷裾垂落如流水，襯得愈發瑩潤，眉眼間雖帶著幾分恭謹，卻掩不住那份被養得正好的鮮活氣，一張茉莉似的小臉從里往外著層溫潤的。
比起兩年前，上多了韌的秀氣。
旁邊的周嬤嬤也暗自點頭，這姑娘瞧著哪像生過孩子的人。
段勻稱得恰到好，既沒了時的單薄，也不見半分的累贅，分明還是個俏生生的姑娘家。
老夫人抬手示意溫凝，“快坐吧，瞧這氣，倒是比先前更勝幾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