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休沐。
剛用過早膳，謝驚瀾便揣著心事要去宸王府。
昨晚溫香玉在懷，他難了一整夜，恨不得立刻知曉那不的法子是什麼。
他與宸王蕭瑾煜自相識，曾并肩征戰數載，雖迥異，倒也稱得上知。
宸王妃弱多年，太醫早叮囑過不宜有孕，府中定然有穩妥的避孕法子。
臨出門時，他看著正坐在鏡前梳理長發的，鬼使神差地多問了句，“那位宸王妃子雖弱，子卻是極好的，說不定與凝兒投緣，凝兒要不要與我同去？”
話出口便覺唐突，素來子斂，又未想過要與他有什麼長遠的牽扯，又怎會跟著他去見那些金尊玉貴的人，還是皇子王妃這般份，多半是要婉拒的。
他已備好說辭圓場，卻見握著木梳的手忽地一頓。
溫凝抬眸來，晨曦過雕花窗欞在眼中碎星子，輕聲道：“好，勞侯爺等我換裳。”
謝驚瀾愣了一下，隨即眼底漫開些微的笑意，忙點頭道：“不急，我在廊下等你。”
……
宸王府離著安遠侯府本就不遠，馬車轱轆碾過兩條街，朱漆大門已赫然在目。
謝驚瀾素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子，尋常勛貴府邸都懶得多踏進一步，今日竟主登門，還破天荒帶了位眷。
這消息傳到院時，蕭瑾煜正陪著王妃沈雲舒在暖閣里翻話本子。
沈雲舒是謝驚瀾姐夫沈林的胞妹，論起親眷來，便是姐姐謝綰的小姑子。
蕭瑾煜“嘖”了一聲,手里的書卷往案上一放，沖自家王妃挑眉，“聽聽，這太打西邊出來了，那冰塊臉竟肯攜眷登門？”
沈雲舒正繡著的帕子也停了手，眉眼彎起溫和的笑意，“想來是位極特別的姑娘，聽聞安遠侯在邊城時，曾與一位通曉醫的子共抗時疫，想必就是了。”
蕭瑾煜說著已站起，順手扶了王妃一把，“走，出去瞧瞧，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能焐化這萬年寒冰。”
夫婦二人剛來到二門口，就見馬車轆轆停在階前。
謝驚瀾先下了車，轉手扶出車里的人。
車簾後先探出一只素手。
蕭瑾煜隨即夸張地張大了，沖謝驚瀾眉弄眼。
“今兒是什麼日子，你這冰坨子，竟肯帶姑娘家串門？”
話音未落，溫凝已跟著謝驚瀾下了車。
溫凝穿著月白緞，領口一圈雪狐領襯得玉頸纖纖。
烏發綰溫婉的圓髻，僅用一支碧玉簪固定，風拂過鬢邊碎發，輕輕掃過下頜，襯得瑩白如玉的小臉更添了幾分婉。
最惹眼的是那雙桃花眼，今日因略施薄，眼尾那抹紅像被晨浸過的花瓣，偏生那點赧里又藏著清靈勁兒，彩亮得恰到好。
蕭瑾煜咂出點味道來，湊到王妃耳邊低笑，“難怪呢，能讓這萬年不開花的鐵樹了心。”
沈雲舒忍著笑瞪了他一眼，已先走上前，對溫凝溫和頷首，“快請進，外頭風涼。”
溫凝見眉眼和善，張消了大半，屈膝福了福：“見過王妃。”
起時，目正好對上宸王探究的視線，那眼神里雖帶了幾分戲謔，卻并無半分輕慢。
定了定神，又微微躬，“見過宸王殿下。”
蕭瑾煜收了玩笑態度，笑著道：“快里頭請，我家王妃正盼著能有位說心話的呢。”
謝驚瀾不聲地往溫凝側站了站，擋住蕭瑾煜探究的目，沉聲道：“別嚇著。”
蕭瑾煜無奈地搖了搖頭，眼底漾著藏不住的笑意，“你啊你，怎護得跟眼珠子似的，本王還能吃了不。”
兩個男人說著話便了書房。
另一邊沈雲舒牽著溫凝穿過抄手游廊，繞過一叢初綻的臘梅，往院的暖閣方向走去。
謝驚瀾與蕭瑾煜就著軍政要務談了半盞茶。
“太子近來連詹事府的錢糧都敢，聽說，還暗中接了北衙六軍。”蕭瑾煜抬眸向謝驚瀾，“安遠侯覺得，他下一步會打誰的主意？”
蟒袍下的手掌驀地攥，“戶部剛換上太子門人，如今又染指兵權，”謝驚瀾眼底寒芒乍現，“該是盯上本侯了。”
“五公主那樁婚事，便是個開端。”蕭瑾煜指尖叩著茶盞，他原想探問溫姑娘對此事的反應，話到邊卻轉了個彎，終究還是按捺住了那點八卦的心思。
謝驚瀾挲著白玉扳指，聲音浸著冰碴，“這些年，凡不肯歸順東宮的，不是貶謫嶺南，就是暴斃亡。也不知這位儲君使的什麼手段，若真是為國為民的賢主，倒也罷了……”
茶湯漸冷，映出他森然眉目，“再這般下去，莫說朝綱規矩，便是這萬里江山的基，都要被這急功近利的儲君蛀出窟窿來！”
直到小廝換了新茶，二人才沉默下來。
謝驚瀾抵拳輕咳了兩聲，才緩緩道：“我今日來，其實是想問些私事。”
蕭瑾煜挑眉，放下茶盞，“哦？安遠侯竟有私事要問本王？說來聽聽。”
謝驚瀾剛委婉地說明來意，蕭瑾煜便笑得肩膀直。
“我的侯爺，我的大將軍啊，你可真是塊木頭！滿京城的勛貴子弟都知曉的事，偏你這只知舞刀弄槍的家伙要跑來問我。”
他指節叩著桌面，又道：“也幸虧你來問我，這要是去問你那姐夫沈林，不出半日，保準全京城都得知道你安遠侯為了閨房私事犯了難。”
謝驚瀾耳微紅，卻依舊沉聲道：“我不知這些旁門伎倆，怎就了笑話？”
“呸！” 蕭瑾煜被他氣笑了，手在他胳膊上打了一拳，“這什麼旁門伎倆？這是男人最該懂的面！是、是夫妻基本的避孕之法，也是保全人子的正經法子！”
他見謝驚瀾依舊一臉茫然，索往前湊了湊，“你當那些後院婦人為何總能生養得宜？這里頭的門道可多著呢。”
說著，喚人取來個烏木匣子，推到他面前。
“皇家和有頭臉的人家，誰家男子不用這個？比喝藥穩妥百倍。”
謝驚瀾打開匣子，見里面是數十個薄如蟬翼的羊腸制品，經特殊手法理過，帶著淡淡的藥香。
“這是用羊腸反復鞣制過的，韌得很，” 蕭瑾煜挑眉，“用法……總不用我教你吧？”
謝驚瀾面上一熱，合上匣子起便走。
後傳來蕭瑾煜促狹的笑，“本王庫房里多的是，這匣子，安遠侯不捎去先用用？”
謝驚瀾冷聲道：“謝宸王好意，既是自己人要用的，自當由本侯親自定制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