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100章 再赴浮宴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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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祈福這一日,侯府的車馬浩浩往城郊的懸福寺去。

謝綰今日也來了,作為侯府的兒,為老夫人的壽辰祈福自是要到場的。

馬車里暖爐正熱,謝綰替老夫人攏了攏狐裘。

老夫人半倚在枕上,慢悠悠道:“綰丫頭,你覺得凝兒那丫頭如何?”

謝綰對溫凝的印象,大致還停留在兩年前。

因著那小冊子一事,倒是讓自己對生出幾分好來。

今日再見,溫凝雖刻意在人群之後,不搶半分風頭,可那份清麗溫婉的好模樣,那通的氣度,依舊顯眼。

這個素來冷心冷的弟弟,能追著人家跑兩年,想來,也絕非是一時興起的新鮮勁兒。

老夫人此刻特意問起溫凝,謝綰怎會不明白其中的深意。

斂了斂神,輕聲道:“孫瞧著,這姑娘甚好。”

老夫人抬了抬眉,“哦?怎麼說?”

“孫不說那些門第出的話,只說這些年,驚瀾為侯府、為大靖扛了多旁人扛不起的重擔,不過十二歲便披甲上陣,不過十五歲被迫獨撐門庭。

如今好不容易有個能讓他放在心尖上的人,能讓他展一笑,”謝綰看向老夫人,眼底帶著懇切,“祖母,比起這些,難道咱們還缺那點錦上添花的聯姻麼?”

老夫人眼底的褶皺慢慢舒展開,抬手拍了拍謝綰的手背,“綰丫頭,倒是比我通。”

辰時抵達寺門,知客僧引著眾人

大殿香火繚繞,老夫人率先上香,叩拜許愿。

隨後謝驚瀾、謝綰等人依次行禮,溫凝則安靜地立在一旁,跟著眾人依循禮儀。

午時,寺中備了素齋,眾人在禪房用餐。

老夫人神尚好,與方丈對坐品茗,言語間滿是對佛法的篤信與對寺院的稔。

用過齋飯,謝綰借著消食的由頭,往廊下喚住了正要回客房的溫凝。

“侯爺將人看得可真,這一路過來,我想尋個空當同你說幾句話都找不到。”

溫凝聞言,面微紅,立在階下,行禮道 :“姑有何話,盡管說便是。”

謝綰從腕間褪下只玉瑩潤的暖玉鐲,拉過溫凝的手,不由分說地套了上去。

“玉映雪,當真襯你。”

溫凝先是一怔,隨即道:“姑,可這不合規矩,溫凝實在不敢。”說著,便慌忙要摘。

“怎麼就不合規矩了?” 謝綰按住的手,眼尾微挑,“多虧了你,讓我這個萬年冰坨子似的弟弟,如今竟也會笑了,這鐲子不是賞你的,是謝你的。”

溫凝猶豫片刻,抬眼時眸子里帶著點好奇,“敢問姑,侯爺......小時候也這般不茍言笑麼?”

謝綰斂了斂笑意,垂眸道:“倒也不是,大抵是八歲以後吧,發生了太多事的緣故。”

看向溫凝,眼底和了些,“與你說說倒也無妨,這些舊事,我也許久不曾細想了。

我們兄妹三人,驚瀾年紀最小,可他大多時候都是聰明穩重的,先生教的功課一點就

偶爾也頑劣鮮活,會夫子的戒尺,在父親朝服上畫烏,撕兄長的兵書折紙鳶,還說要‘讓兵法上九天’。”

謝綰神漸漸沉了些,嘆道:

“只是自八歲那年,祖父戰死,他小小年紀扶住祖父的棺木,是沒掉一滴淚。

再往後便是十歲深秋,城樓下硝煙未散,他在尸堆里撿拾長兄的骨。

十三歲隆冬,他一素白,深雪中手執雙幡,為父叔兩副靈柩開道。

十五歲,守孤城,三百親兵只剩他一人,他手持斷刀刻碑,直至十指骨。

同年清明,他從邊關星夜馳回,接過母親的骨灰罐。

未及弱冠,祠堂的喪燈他已親手點燃五回。

那時我才親眼瞧見,何為年鶴發,不是歲月催白了頭,是千斤重擔垮了本該飛揚的年紀。”

謝綰了眼角,嘆息道:“自那以後,他臉上的笑意便稀見了。就連那一頭早生的華發,也是過了許久,才漸漸又有了墨。”

抬眸,見溫凝淚珠在睫上打轉,便忍住哽咽聲道:“說這些往事,并非要惹你傷懷,我謝家忠烈,為國盡忠是本分,馬革裹尸亦無悔。

只是想讓你知曉,他這些年筑起的高墻,如今肯為你開一扇窗,這聲謝,你當得起。”

這番對話不過寥寥數語,卻像浸了鉛似的,沉甸甸在人心上。

……

溫凝端著碗剛熬好的蓮子羹,輕手輕腳推開客房的門。

謝驚瀾正坐在窗邊的案前,哪怕這個空檔還要理青鋒送來的軍報。

將瓷碗放在案角,目忍不住在他發間流連。

見他仍低頭專注于軍報,終是沒忍住,出指尖,極輕極輕地撥開他鬢後一縷垂落的青

那藏在墨下的銀白便無所遁形了。

想來自己之前從未好好端詳過,所以未曾發現。

謝驚瀾頓住了手中的作,他只當凝兒是借著撥發的由頭想親近,間泛起低啞的笑。

手輕輕攥住還未來得及收回的手腕,稍一用力,便將人帶進懷里。

“凝兒今日怎麼了?這般主,倒讓本侯有些寵若驚。”

溫凝把小臉埋在他懷里,鼻尖縈繞著他上清冽的味道。

出手臂,輕輕環住男人寬闊的脊背,糯糯道:“無事,只是想抱抱侯爺。”

……

日頭爬到西天,金輝漫過寺院的飛檐。

到了申時,隨行的僕從收拾好行囊,車馬在山下依次排開,侯府的人屈膝行禮後便紛紛登車。

老夫人被扶上主位馬車,臨走時意味深長地說了句,“侯爺可是答應了我的,回去後可該有個準信了。”

謝驚瀾立在石階上,聞言微微頷首,“定給祖母一個代。”

車簾徹底垂下,車碾過青石板路的聲響漸漸遠了。

溫凝著馬車遠去,又轉頭看了看旁的侯爺,眼底攏著層茫然,“老夫人都回去了,侯爺與我要留下做什麼?”

謝驚瀾垂眸,將上的雲錦氅

山風掠過,吹起鬢邊一縷碎發,他手替攏到耳後。

“本侯有件事要弄清楚,現在,立刻,馬上。”男人嗓音低沉,眼底緒難辨。

溫凝尚未反應過來,便被他扣住手腕,牽著往後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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