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驚瀾拗不過那點可憐的堅持，只得依著，放緩了腳步，幾乎是半扶半抱地攙著，一步步慢慢挪到了老夫人的頤福堂。
行至院門前的石階下，溫凝便將挨著自己的男人輕輕推開了些，執意不準他再手攙扶，唯恐這般親姿態落老夫人眼中，失了禮數。
老夫人正抱著夕寶在羅漢床上玩耍，抬眼瞧見他們進來，本是笑容滿面，可目落到溫凝那明顯僵滯、邁不開的步伐上，不覺出一疑。
原只了溫凝來說話，沒想侯爺竟也亦步亦趨地跟了來。
待兩人到了近前，老夫人放下夕寶，關切地問道：“凝兒這是怎麼了？可是子不適？”
溫凝面上一熱，忙不迭地搖頭，“回老夫人，凝兒無事，許是…許是夜里沒休息好……”
一旁侍立的周嬤嬤早已忍俊不，笑著湊到老夫人耳邊，低語了幾句。
老夫人聽完，嗔怪地瞪了眼謝驚瀾，笑罵道：“你啊你！怎的這般不知節制？斷不是個會心疼人的！”
說罷，也顧不上再說孫子，立刻轉頭吩咐周嬤嬤：“快，快去搬個椅來，多鋪兩層厚墊子！”
溫凝在一旁聽得耳紅得快要滴出來，恨不得立刻化作一縷青煙，消失了才好。
而一旁的謝驚瀾，面上卻是一派坦然，甚至眼底還掠過一不易察覺的饜足笑意，渾不在意地了老夫人的數落。
可他心下不暗道：老夫人這責罵，他得著實有些冤。
自與凝兒相識以來，他被迫節制的時日遠多于放縱，能“吃飽”的次數寥寥無幾。
昨夜……不過是討回些許利息罷了。
原本在榻上專心玩著鳩車的夕寶，一抬眼瞧見娘親和侯爺，立時喜笑開。
手腳并用地從榻上爬下來，直直就朝著娘親沖過去。
溫凝見狀，下意識就想彎腰去接，可子剛一，那的酸便讓輕輕“嘶”了一聲，作瞬間僵住。
就在那小團子即將撞上來的一剎那，一旁的謝驚瀾甚至連頭都未曾低下，只隨手一撈，準無比地拎住了夕寶後領，那興高采烈的小家伙便懸在了半空。
“咯咯咯……” 小團子半點不怕，反倒晃著兩條小胖笑得更歡。
謝驚瀾這才垂眸，瞥了一眼手里拎著的小不點，語氣淡然卻不容置疑，“你娘親今日子乏，不起你沖撞，安分些。”
周嬤嬤很快便安置好了一張鋪著厚實坐墊的椅子，輕輕放置在姑娘的後。
溫凝坐下前向老夫人屈膝，“謝老夫人恤。”
老夫人轉頭對謝驚瀾道：“我與凝兒有些話要說，侯爺先帶著夕寶去暖閣里玩一會吧。”
謝驚瀾聞言，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一下，并未移腳步，反而道：“有何事是孫兒不能聽的？孫兒在此陪著便是。”
老夫人被他這話噎了一下，沒好氣地笑罵道：“怎麼？還怕祖母吃了不？我不過是有正經事要托凝兒幫襯，侯爺有什麼不放心的！”
溫凝忙悄悄扯了扯他的袖，遞過去一個帶著懇求的、讓他快走的眼神。
謝驚瀾這才應了一聲：“是。”
他利落地將夕寶拎起，夾在臂彎里，大步走了出去。
老夫人見溫凝坐下，氣息稍定，這才緩聲開口。
“眼瞧著我這壽辰就要到了，若按我自己的意思，便是自家人關起門來吃頓便飯也就罷了。”
嘆了口氣，無奈道：“可終究是不由己，宗族親戚、京中往來，還有宮里的面，哪一都輕慢不得。往年這些事，都是綰兒幫著張羅大半。可畢竟是鎮國公府的媳婦，也不便時時過來。”
老夫人說著，目期冀的看向溫凝，“今年這壽辰之事，我便想著，讓你來幫襯幫襯，你看可好？”
溫凝一聽，心中頓時一，連忙撐著椅子起道：“老夫人信重，是凝兒的福分，只是……只是凝兒年輕識淺，從未經過這樣大的場面，只怕……只怕稍有差池，會丟了侯府的面。”
老夫人聞言，笑著道：“傻孩子，誰還是生來就會的？你不必過分憂心，一應舊例都有規，府里的老管事們也都是經年的老人兒了，周嬤嬤也會從旁提點你。
你是個心思細膩、沉得住氣的人兒，縱有些小疏，也無妨的，自有我這老婆子給你兜著呢。”
老夫人將話說到這個地步，溫凝到邊的推拒之詞再也說不出口。
只得深吸一口氣，鄭重應下，“老夫人既如此說，凝兒……凝兒定當盡力。”
……
謝驚瀾將臂彎里的小人兒帶出主屋，卻并未往暖閣里去。
他心里暗道，這小子雖是心頭，可怎麼也是謝家的小小男子漢，若是整日窩在溫室里被老夫人護著，怕是要養得跟朵花似的了。
索直接將小家伙放在廊下寬大的欄桿上站著，自己則單膝微屈，與兒子視線平齊，一雙大手牢牢護在兩側，以防他跌落。
看著眼前這雕玉琢、眉眼間已有幾分自己影子的小不點，謝驚瀾心里像是被什麼東西填得滿滿的，又又脹，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和驕傲。
可他面上卻依舊繃著，維持著一貫的嚴肅神。
他清了清嗓子，開口道：“夕寶會說好多話了吧？”
夕寶站在高高的欄桿上，正覺得有趣，聞言用力地點了點小腦袋，聲氣地應道：“嗯！會說好多~”
“那我考考夕寶，如何？”說著，男人手指了指廊外積了層薄雪、卻依舊遒勁的老梅樹椏，“那是什麼？”
夕寶順著他修長的手指去，歪著小腦袋，一字一頓地吐出四個字：“雪、中、寒、梅。”
“對，”謝驚瀾頷首，語氣里帶著幾分鼓勵。
他接著又換了個問題，“那夕寶知道，娘親吃的菜有哪些嗎？只說出一個便好。”
夕寶立刻直小子，小音陡然響亮起來，“娘親……吃蟹……豆腐。”
男人再次給予肯定，他又故作漫不經心地道：
“那……夕寶可會……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