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137章 上巳佳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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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驚瀾已有十余日未曾見過溫凝。

住惠妃宮中,宮墻便似一道無形天塹,將他二人徹底隔開。

惠妃雖慈和,卻也要謹守宮規,他縱有侯爵之尊,每月得以覲見後妃的次數亦有定例,如今份額已滿,再無法踏後宮半步。

思念如同藤蔓,悄無聲息地瘋長,纏繞得他心口發

白日理公務時尚能強自抑,每到夜深人靜之時,那抹纖細的影便在他腦中盤旋不去,擔憂在宮中是否適應,飲食是否習慣,是否掛念夕寶,是否會因想起舊事而暗自神傷……

種種念頭,磨得他心神難安。

……

這日,皇家別院箭場。

蕭瑾煜剛挽弓搭箭,一箭凌厲出,正中百步外靶心,箭羽尚在微微

謝驚瀾便在這時走了過來,一騎裝襯得拔。

他瞥了一眼那猶自的箭矢,開門見山,“找我何事?”

蕭瑾煜不急不緩地將弓遞給旁侍從,接過汗巾拭了拭手,這才從一旁的小幾上拿起一個致的雙層朱漆食盒,遞了過去,“給你的點心。”

謝驚瀾蹙眉,并未去接,“我不嗜甜。”

“哦?”蕭瑾煜眉梢微挑,作勢便要收回,“那便給我吧,這點心可是我那妹妹親手做的,剛從母妃宮里捎出來的。”

“妹妹?”謝驚瀾眸驟然一凝,目瞬間攫住那食盒,“凝兒?這是凝兒做的?給我的?”

話音未落,他已出手,一把將那食盒拿了過來。

蕭瑾煜瞧著他那副張又急切的模樣,忍不住哂笑出聲,“沒想到啊,溫姑娘竟是淥昭儀的兒,本王這憑空多了個天仙似的妹妹,倒是樁意外之喜。”

謝驚瀾卻顧不得他的調侃,語氣是掩不住的關切,“這幾日可好?”

“本王的王妃近日時常宮相伴,今日便是母妃們三人,一同在小廚房里做的這點心。”

謝驚瀾面沉靜地點了點頭,心卻有些吃王妃的醋。

二人了一會箭,便步箭場旁專供休憩的茶歇閣。

侍從奉上兩盞新沏的君山銀針後,便躬退下,合上了門。

茶香裊裊中,謝驚瀾并未去那茶盞,而是目沉靜地看向對面的蕭瑾煜:“此無人,我有話便直說了。”

蕭瑾煜見他神肅然,收起了方才的漫不經心,“侯爺有何要事?”

謝驚瀾坦陳,“我知你有爭儲之意。”

蕭瑾煜先是一怔,而後并不遮掩,“那又如何?自古賢能者居上,這儲位本就該能者居之。”

謝驚瀾端起手邊的茶盞,目穿裊裊茶煙,直直鎖住蕭瑾煜,“我想翻一樁舊案。”

他言簡意賅,將皇後當年如何構陷、迫淥昭儀與蔡回春,太子後又如何脅迫蔡回春制毒,乃至殺人滅口的種種行徑盡數道出,最後沉聲道:“這些年,我暗中查得皇後與太子貪墨軍餉、構陷忠良的實證,想必殿下手中,也已掌握不。”

茶歇閣空氣驟然凝滯。

蕭瑾煜面上閑適之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凝重。

他默然聽著,直到謝驚瀾話音落下良久,方才緩緩抬眸。

“你向來不是參與黨爭之人,如今竟為了我這位‘妹妹’,不惜親局,甚至要將這等足以掀翻半個朝堂的,送到我面前?”

微微前傾,似是提醒,又似是警誡,“侯爺應當清楚,你要討的這份真相,需付出的代價是什麼,一旦開始,便再無退路。”

謝驚瀾迎著他的目,毫無避讓,“我自然清楚,殿下亦當清楚,東宮罪行一旦昭揭,儲位必當易主。我不同你談易,只問你一句,這份‘投名狀’,殿下接,還是不接?”

蕭瑾煜凝視他半晌,忽然低笑一聲,“侯爺為了凝兒,當真是……好大的手筆。”

他抬手,將茶盞重重往桌上一落,“好!此事,本王接了。”

……

謝驚瀾回到府中,徑直了書房,將那朱漆食盒置于案頭,燈下細看。

點心巧,依稀能辨出是手藝。

指尖拂過糕點上細微的紋路,仿佛這般便能到那人兒指尖的溫度。

然而翻揀再三,盒中除了點心,竟再無他

沒有只字片語,連一張尋常問安的紙條都無。

“呵……”他低笑一聲,腔里卻漫起一又甜又的酸脹來。

這個小沒良心的。

他在這頭想想得心口發疼,夜夜難寐。

倒好,好不容易能遞件東西出來,竟也不知趁機同他訴一句想念。

莫非在宮中那般快活,早將他忘去了腦後?

這念頭一起,便攪得五臟六腑都不得安寧。

他恨恨地拈起一塊梅花糕,送口中用力咬下,甜香頃刻在齒間漫開。

可他此刻竟想起遠比這糕點更為清甜,帶著令人失控的與微涼。

謝驚瀾結猛地滾了一下,只覺得方才咽下的糕點瞬間變得索然無味,反倒從心底最深勾出一灼人的業火。

好在,兩日後,圣上于京郊曲江畔的行宮別苑設宴。

惠妃定然會攜出席。

一想到能在曲江畔見一面,謝驚瀾便覺得中那躁難抑的業火仿佛尋到了一個出口,化作了一種滾燙而的期盼。

……

三月初三,上巳佳節,正是祓禊踏青的好時節。

皇室依例出宮,與民同樂。

此日,曲江兩岸帳幕連綿,不僅宗室勛貴、文武百皆攜家眷而至,更許京城士庶百姓前來游春。

曲水蜿蜒如碧,沿岸錦席鋪陳。

皇室宗親與勛貴重臣們依品級分坐兩岸,喧笑盈耳,冠濟濟。

謝驚瀾的目穿過嬉游的人流,驟然定格在不遠

溫凝正端坐于惠妃側下首,與宸王妃同席。

今日顯然是經人心妝飾過,一改往日素凈。

著胭脂金雲紋宮裝,襯得細膩的愈發欺霜賽雪。

優雅的涵煙髻,發間赤金點翠步搖流熠熠,旁側簪著珊瑚珠花,耳垂下一對鴿紅寶石耳墜輕輕搖曳,將那截白皙修長的脖頸映照得如同上好的羊脂玉。

最讓謝驚瀾心頭猛地一撞的,是那上一點明艷嫣紅。

他極涂抹口脂。

這一刻,他仿佛窺見一朵總是含苞待放的茉莉,忽然傲然盛放,得驚心,仿佛只該屬于他的珍寶,驟然曝于眾目睽睽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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