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凝住進宸王府的頭一日,謝驚瀾便讓人將小夕寶仔細打包好送了過去。
圣上不準他去宸王府,可沒說不準備夕寶去。
他太清楚,這些日子凝兒定是惦記夕寶想得。
這事自然是先同宸王夫婦打過招呼的。
蕭瑾煜與沈雲舒本就喜歡孩子,府里清凈慣了,正盼著有個小娃娃來添些熱鬧,一聽是要接小夕寶來,當即就應了。
再說,論起現在的關系來,夕寶還是他們的外甥呢。
小夕寶由薛嬤嬤領著,規規矩矩地進了王府正廳,像模像樣地向宸王夫婦行了禮,小音一本正經,“夕寶給宸王爺、宸王妃請安。”
他小心翼翼地從後捧出一個小巧致的花盆,里面種著一株青翠滴、生機的蘭草,葉片被他拭得油亮亮的。
他仰著小臉,認真地說,“這是夕寶自己養的,送給宸王爺、宸王妃,寓意……寓意‘生機’!”
這小詞兒他記得可牢了。
蕭瑾煜與沈雲舒見狀,心都要化了,忙笑著接過,連聲夸贊夕寶有心了。
等到了溫凝面前,小家伙可就沒了方才的拘謹,小臉上頓時綻開燦爛的笑容,帶著點小急切和小得意。
“將將——”
他踮起腳尖,擺了個煞是可的姿勢,努力將手里的兩份禮一起舉過頭頂,而後遞到娘親面前。
一個是他自己做的彩小石子手鏈,雖然做的頗顯稚,卻是他一點點打磨的,“這是夕寶給娘親做的。”
另一只小手則捧著一個澤沉潤、雕工致的紫檀木小盒子,“這是侯爺給娘親做的。”
溫凝接過禮,好些日子沒見到夕寶,眼眶一下子就熱了。
小家伙撲進懷里,在懷里蹭來蹭去,糯糯的嗓音裹著思念的委屈,喊著 “娘親,娘親”。
沈雲舒這一頓看下來,簡直稀罕壞了,恨不得自己現在立馬生下個這麼大的孩子來。
夜漸深,王府燈火闌珊。
小夕寶玩了一整日,將宸王夫婦逗得笑聲不斷,此刻那點子力終于耗盡,幾乎是頭一沾枕頭,便陷了沉沉的夢鄉。
溫凝替兒子掖好被角,坐在床畔,這才從袖中取出那個溫潤的紫檀木盒。
纖指輕輕搭上那小巧致的鎖扣,“嗒”一聲輕響,盒蓋開啟。
映眼簾的,是一個更為瑩潤小巧的白玉盒。
一清冽的、無比悉的淡淡檀香,混合著極清雅的梅韻,自玉盒中幽幽散出,縈繞在鼻尖。
再次將玉盒打開——
里面竟是……口脂。
澤是比正紅稍淺些的嫣紅,如初的櫻桃,潤細膩至極,一看便知是挑選了最上等的花瓣、耗費無數心力心煉化調和,才得以凝的這般質地。
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那位慣于執劍挽弓、批閱軍文的侯爺,于夜深人靜時,斂起一冷冽,在燈下耐心搗碎花瓣、過濾、小心翼翼擺弄這些兒家的細致活計。
那畫面想想……便覺得違和。
在玉盒之下,還著一方素箋。
溫凝拿起,見上面是他遒勁有力的兩個字:
“補償”。
剎那間,畫舫之中,他如何難自地吮掉上口脂的繾綣記憶,無比清晰地撞腦海。
溫凝的臉頰驀地飛起一片醉人的酡紅。
他平日里……難道不忙嗎?
怎麼還有空閑做這個。
……
太子因近來雪片般的彈劾奏章,終究失了圣心。
接待邊邦諸國使臣的要差事,自然落到了蕭瑾煜的頭上。
太子至此方才明白,安遠侯非但未站隊于他,反倒似在暗中襄助蕭瑾煜。
他豈容此事就此沉寂?
趁著職權接的混當口,竟暗中將數幅心繪制的仕畫像,送至素有聲之名的西狄王子手中,尤其畫中那位“宴寧公主”,姿容絕世,讓人一見傾心。
只可惜,他這番算計,早已被謝驚瀾布下的耳目探得清清楚楚。
未等西狄王子尋得時機在盛宴之上開口求娶,西北邊關便陡然“風起雲涌”。
幾支素來不安分的部落突然頻頻異,劫掠商隊,擾邊民。
鎮守邊關的數路銳鐵騎頃刻出,烽燧狼煙日夜不息,擺出了一副隨時準備出擊的凜冽姿態。
邊境急報連夜送西狄王庭,言辭激烈,直斥西狄是否撕毀盟約,再啟戰端。
正優哉的西狄王子接到國急軍,頓時駭得魂飛魄散,當下再也顧不得什麼絕佳人,以“邊境不寧,歸國協防”為由,倉皇逃離這是非之地。
太子苦心安的毒箭,尚未離弦,便已被謝驚瀾于千里之外,以雷霆軍威,輕而易舉地碾碎于無形。
蕭瑾煜此番臨危命,將一應事務打理得井井有條,儀典盛大恢弘,盡顯天朝上國的與關懷,不僅令諸國使臣心悅誠服,更令龍大悅,其在朝堂中的分量自是水漲船高,有鼎盛之勢。
數月後,宣帝召見太傅等重臣,商議是否廢儲的消息悄然傳出。
太子得聞,一時更加確信,既拉攏不了安遠侯,有此人在側,只怕東宮之位危矣。
謝驚瀾對此若觀火,他明白,只差最後一個關鍵。
太子現已被至絕境,只要那關鍵之事發生,行謀逆之舉,便也差不多了。
……
午後的街市格外熱鬧,溫凝陪著子愈發沉重的沈雲舒,在綢緞莊挑了幾匹新到的雲錦。
這已是第三次被宸王妃請王府小住了。
正待走時,沈雲舒像是忽然想起什麼,輕輕“呀”了一聲。
拉住溫凝的手,面帶歉意地道:“瞧我這記,今早同李夫人約了去禪院抄經,竟是忘了。凝兒妹妹且自己租一輛穩妥的馬車回府,可好?”
溫凝不疑有他,點頭應道:“舒兒姐姐快去吧,我自己回去不妨事的。”
待宸王妃的馬車轔轔駛遠,溫凝轉正尋租馬車的地方,目卻倏地定住了。
只見眼前停著一輛玄沉木,規制非凡的馬車,車簾垂落,遮得嚴實,但駕車之人——
是青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