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凝掙開他的懷抱,向後踉蹌半步,聲音抖著質問,“為什麼……為什麼不可以提前告訴我?侯爺什麼都不讓我做,卻自己一頭扎進刀劍影里去!哪怕……哪怕只給我一點點暗示也好。”
謝驚瀾見緒激,下意識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出手臂,虛虛地環在側。
“好凝兒,此事知曉者多一人,便多一分破綻,多一分危險。我賭不起,賭不起讓你也陷這險地的可能。”
他未說出口的是,蒼梧一役,他并無勝算,幾近有去無回,此事,他豈敢讓提前知曉。
溫凝噙著淚眼,哽咽道:“那你難道不怕……不怕我與老夫人聽聞你失蹤的消息,萬一無法承……想不開了又當如何?”
這句話猶如一把寒冽的利刃,無地刺穿謝驚瀾的心臟。
劇痛如水般瞬間席卷四肢百骸,他閉雙眼,沙啞道:“有夕寶在,你們會看著他長大,定能撐住的……”
話音未落,溫凝的拳頭已狠狠捶在他口,“謝驚瀾!你太殘忍了!太殘忍了…你怎麼能這樣…你混蛋!你混蛋……”
男人猝不及防被推得後退一步,後背重重撞上凹凸的假山石,頓時悶哼一聲。
溫凝這才猛地意識到什麼,作一滯,慌忙問道:“你…你傷了?”
謝驚瀾看著焦急的神,心底一,忽然起了幾分博心疼的念頭,乖乖點頭,“嗯…”
溫凝立刻手去扯他玄朝服的襟,想查看傷勢。
謝驚瀾卻順勢握住的手腕,學著方才徐嵩那副正經八百的腔調,低聲音道:
“公主殿下,天化日之下,手寬解臣的衫……此舉,實在不妥。”
可方才被急之下扯開的襟已然微敞,出里面一截刺眼的雪白繃帶,淡淡的金瘡藥味混合著他上清冽的氣息,縷縷地彌漫在兩人之間。
溫凝抬起那雙猶帶淚痕的桃花眼,眸中又添了幾分惱的慍怒。
咬著,索又用力推了他口一把,頭也不回地跑開了。
傷口再一次遭殃,謝驚瀾倒吸一口涼氣。
可著那落荒而逃的背影,男人緩過那陣銳痛後,竟又低低地笑出聲來。
他慢條斯理地抬手,將方才被扯松的兩顆盤扣一一系好。
若非後背傷口染,高熱纏,又恐病氣過予,適才那般溫香玉在懷,他定然要好好親吻一番才是,豈會讓如此輕易逃。
……
回府的馬車上,謝驚瀾閉目養神,想到今日特意帶去的雲岫,心知必定已將夕寶思念娘親,痛哭不止的形細細說與了溫凝。
他前腳剛離宮,老夫人後腳便也前往了小世子的滿月宴。
宴席之上,待宣帝正含飴弄孫之樂時,老夫人適時地用帕子拭了拭眼角。
宣帝驟然見這位老臣孀、一品誥命在自己面前因家事垂淚,再對比眼前的天倫之樂,心底不由得生出幾分不自在與尷尬。
他阻著謝家婚事,在這般景映襯下,倒顯得這位帝王有些苛待功臣,不近人了。
思及此,謝驚瀾角微勾。
迂回戰、攻心為上,他為了搶回凝兒,可是什麼都做得出來。
……
是夜。
謝驚瀾褪去上,伏在榻上,只覺額角滾燙,後背灼痛難當。
如今諸事初定,宮變的余波漸平,他今日又終于能同凝兒講上幾句話。
心頭那繃的弦驟然松開,積攢了幾日的高熱便趁虛而,燒得他頭重腳輕,連抬手都覺費力。
青鋒去取藥已有半晌,他蹙著眉,正想揚聲催問,便聽見推門的輕響。
腳步聲靠近榻前,他攢起一力氣,眼皮都懶得抬,“今日怎的這般磨嘰,快,上藥……”
言罷,背上悄然覆上一片微涼的,順著繃帶邊緣輕輕試探。
那力道太輕,太,絕不是青鋒那糙漢子的手法。
他眉頭一蹙,以為是哪個不懂規矩的丫鬟擅自進來,他攢起全力氣,頭也未抬便厲聲喝斥,“滾出去!讓青鋒進來!”
背上的作猛地一,停了下來,可那只微涼的手卻并未如他所命的那般立刻離開。
“滾!!”他愈發不耐,強撐著抬起頭斥責,聲音卻因虛弱而失了往日的威懾。
就在他抬頭的瞬間,幾滴溫熱的猝不及防地滴落在他灼痛的脊背上,令他微微一。
接著,便是子低低細細的泣聲。
謝驚瀾猛地回過頭。
只見那張他日思夜想、刻骨髓的容,此刻正近在咫尺地伏在他的榻前。
燭火搖曳,映照著伏在榻前的人兒。
烏發松松挽就,幾縷青垂落,襯得一截纖細脖頸白皙脆弱。
桃花眼里此刻盛滿了盈盈水,淚珠順著的臉頰不斷滾落。
看著他那片傷痕錯、模糊的背脊,眼中充滿了無以復加的心疼與痛楚。
貝齒咬著已然失了的下,試圖抑制哭聲,卻反而讓那細微的嗚咽顯得更加破碎無助。
謝驚瀾怔住了,恍惚間以為自己是被高熱燒糊涂了,竟生出如此真的幻覺。
他下意識地了眉心。
直到又一滴滾燙的淚珠重重砸下,那真實的和上悉的淡淡馨香襲來,他才猛地意識到——
不是夢。
真的是他的凝兒。
他猛地坐起,一把扯過榻邊的寢倉促披上。
然而作間襟散,未及遮住的結實膛上,竟也赫然錯著幾道猙獰的新傷。
謝驚瀾強下因起而牽傷口的痛楚,聲音因高熱而愈發沙啞,“你、你何時回來的?”
溫凝抬起淚眼,聲音還帶著哽咽,“惠妃娘娘…允我明夜之前回宮便可…”
老夫人今日已在宣帝面前舍下臉面開了口,陛下即便不肯賜婚,但這讓母子團聚的天倫之,總該酌恩準幾分。
宣帝心下自是明了,若連這般合乎人的請求都斷然駁回,未免顯得帝王太過刻薄寡恩。
正因揣度圣意有此松,惠妃方才敢順勢做主,允了溫凝出宮的恩典。
謝驚瀾聞言,眸中的驚喜幾乎要滿溢出來。
他避開那雙盛滿心疼與淚水的眼睛,低聲道:“夕寶今日念了你許久,凝兒便先去瞧瞧他吧,我這里……有青鋒伺候即可。”
他不愿看見自己這般脆弱不堪的模樣,更不愿那猙獰的傷疤唐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