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李嫵哭得雙眼都桃兒似的通紅，許太後從榻邊起，親自拿帕子替拭淚：“好孩子，這些時日你委屈了。”
李嫵嗅到許太後上悉的佛檀香氣，只覺一顆沉重酸苦的心都暖了三分。
這段日子這些事憋在心里苦不堪言，如今總算能宣之于口，且能得到諒，實在放松不。
“多謝太後。”拿帕子著淚：“有您這話，臣婦也能安心了。”
許太後又溫聲細語安了一番，直到玉芝嬤嬤提醒天不早，李嫵才起告退。
臨走前，許太後從私庫里拿了一堆禮送給李嫵，除卻綢布匹、珠寶首飾，還有一堆養生補品與一座送子觀音。
親自將李嫵送到門口，又語重心長地叮囑：“日後莫要再憂思傷，回去與楚世子好好過日子，踏踏實實的，皇帝說的那些混賬話都不要聽，哀家還等著明年吃你和楚世子的喜糖。”
李嫵得了許太後這些禮，又聽這番保證，心下也安穩不，淚痕未干的臉上出一抹真心激的笑：“那就借太後吉言。”
又說過兩句，李嫵坐轎離了慈寧宮。
許太後在玉芝嬤嬤的攙扶下回了殿，越想越氣，越氣越急，一坐在榻上就忍不住拍了桌子：“他怎麼就變了這樣！”
桌上杯盞都被拍得直晃，玉芝嬤嬤伺候太後多年，哪見過泥人脾氣的太後發過這樣大的火氣，便是當年被麗妃陷害了冷宮，也沒這般怒。于是連忙上前收拾著杯盞，上勸道：“您老消消氣，別氣壞了自個兒的子。”
“這我如何消氣？宮宴堵著臣妻看人家換服，上元燈節又將人打暈藏進茶樓？他竟然還威脅阿嫵，不許人家夫妻同房？蒼天菩薩，這還是我的兒子麼？這去北庭三年，當上了皇帝，竟是連從前學的禮儀道德都不要了！”
何況皇帝學的圣賢書都是李太傅教的，如今全還給了師父不說，還反過來欺負老師的兒！
許太後氣得都快哭了，捶嘆道：“人小娘子告狀告到面前來了，我一把老臉都不知該往哪里放了。”
玉芝嬤嬤心下也是慨萬千，只得拍著老主子的背溫聲勸。
這邊廂主僕倆長吁短嘆，另一側，巍峨雄偉的闕摟之上，一襲玄團龍紋袞服的帝王負手而立，極目遠眺。
濃郁的金紅夕落在他寬厚的肩背，將那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龍鍍上一層耀目金，仿佛下一刻便要從肩上騰飛而出。
眼見寬敞宮道間，那輛渺小如螻蟻的馬車漸行漸遠，最後消失在藹藹暮之中，皇帝冷峻的面龐總算有了一不一樣的神：“哭著走出慈寧宮？”
冷不丁的一聲問句，猶如從遠飄來的風，縹緲又冷冽，劉進忠打起十二萬分神，謹慎答道：“回陛下，報信的小太監是這般說的，說楚世子妃好似哭過，眼圈紅得厲害。”
皇帝沒說話，只盯著那被如殘籠罩的高大宮墻，良久，低聲說了句：“從前不哭的，嫁了人不是病著就是哭著，可見所嫁非人。”
劉進忠：“……”
他言又止止言又，最後考慮到自己這顆項上人頭，到底憋住了到邊的話，只眼觀鼻鼻觀心，盯著腳下灰白的地磚。
天漸暗，城墻上的風也愈寒，劉進忠正準備提醒皇帝回去，後響起兩道腳步聲。
扭頭一看，原是慈寧宮的掌事太監韓福祿揣著拂塵來了。
韓福祿畢恭畢敬給皇帝行了禮，又道：“陛下，太後忽不適，請您過去瞧瞧。”
皇帝緩緩轉，看著那低眉順眼的太監，黑眸輕瞇了瞇。
一個哭著出宮，一個不適？
傾，他拂袖抬步，淡聲吩咐：“擺駕慈寧宮。”
第16章
天邊暮緋紫，炊煙裊裊，市鼓陣陣，朱雀大街散去幾分白日塵囂，行人匆匆趕著牛驢出城歸家。
馬車經過徐記糕餅鋪子時，素箏忽道：“主子先前不是想吃徐記的糕餅麼？剛好走到這，不如買些回去？”
李嫵還想著告狀之事，聽得素箏提起，掀簾往外看了一眼，果見徐記餅鋪就在前頭不遠，于是略一頷首：“你挑著買兩樣吧。”
素箏應諾，掀簾下了車。
李嫵靜靜坐在馬車里思忖，告狀是一時冒出的主意，方才在宮里心里還算安穩，現下離了宮，心下又惴惴起來，萬一……
萬一連太後都勸不住皇帝，那此番是否弄巧拙，反激怒了他？
可還有什麼辦法呢，難道一直瞞著，獨自去對抗裴青玄？哪有那本事。
也只能賭上一賭了。
他雖怨背信棄義，或可看在太後的份上忍了這口怨氣，放一馬。
嗯，太後都那般保證了，自己也該樂觀些。
正自我安，忽的車窗外傳來兩道稚拌聲。
“你怎麼能與二虎他們打架呢？”扎著兩個小鬏鬏的小雙手叉腰，圓臉蛋氣鼓鼓地著面前的男孩：“夫子說了，打人是不對的！”
那男孩瞧著差不多的年紀，不服氣地踢著小石子：“誰他們罵你，他們活該！”
“那也不能打架呀……”小撇了撇：“再說你也打不過他們，喏，鼻子都被打流了！”
“打不過也要打，我可見不慣他們欺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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