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面無表凝視著那繁花盛柳,那一襲玉衫的子恬靜淡雅,隔著這樣的距離,他都能想象出對那草包說話時的溫聲細語。
這才三日而已,竟又與楚明誠糾纏不清。
“陛下。”李太傅連喚了兩聲:“陛下,您……您今日登門,不是說與老臣有事商議?”
皇帝眼波微,方才還繃的面部線條松泛些許,看向李太傅道:“的確是一件要事。”
稍頓,他掀起眼皮又看了眼對面,只見李嫵與楚明誠皆已起,沿著青石板小徑離開了。
長指微微攏,他斂下眸,與太傅繼續往書房走,行了兩步,漫不經心問著:“阿嫵不是已與楚明誠和離,怎的楚明誠還來府上?”
不等李太傅答,他自顧自道:“可是他對阿嫵糾纏不休?若是這般,老師盡管與朕說,朕敲打他一番,諒他再不敢。”
李太傅一聽,忙不迭拱手:“此乃老臣家務事,不敢驚擾陛下。”
“老師這話生分了。”皇帝道:“常言道,一日為師終生為父。老師若是遇上難,朕豈可袖手旁觀。”
李太傅面訕訕:“多謝陛下意,只是……彥之與小的事,他們倆自個兒會理好。”
似是怕皇帝誤會楚明誠,李太傅邊走邊嘆:“其實彥之這個婿,溫良恭儉,純良謙遜,家中還是滿意的。阿嫵呢,雖說執意和離,但老臣看得出來,心下也有不忍。方才看他們那副模樣,許是兩廂冷靜下來,又念起夫妻之了。依老臣看,若是他倆能重修舊好,也不失一樁事……”
李太傅心下慨著小兒姻緣波折,全然沒注意到側皇帝暗下的眸。
說話間,倆人行至書房,奴僕奉上茶點。
李太傅看向上座龍章姿的帝王:“不知陛下今日登門,所為何事?”
裊裊茶霧將那張棱角分明的臉龐和三分,皇帝緩緩擱下茶盞,薄噙著溫潤淺笑:“老師莫怪,今日朕來,也是為了阿嫵。”
李嫵送走楚明誠後,徑直回了玉照堂。
想到楚明誠那句“你太讓我失”,以及他那個心碎悲傷的眼神,李嫵心口有苦開始泛濫。
何止他失?自己都對自己失,如何就變了這樣一個人。
不過這樣也好,楚明誠知道與裴青玄重新攪合在一起,這回應當徹底死心了。
皇帝過的人,便是借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再。
今日應付這一遭,李嫵已覺心力瘁,眼見天暗下,也沒什麼胃口,便吩咐音書去前院傳話,今夜不去前廳用飯。
喝了小半碗燕窩,便釵換,洗漱一番,上床睡覺。
遇到什麼煩心事,睡一覺就好了。
這般想著,安靜闔著眼睛,醞釀睡意。
與此同時,前廳。
看著飯桌空著的兩個位置,崔氏訝異:“阿嫵不來用膳倒有可原,如何父親今夜也不用飯?”
扭頭看向丈夫:“夫君,你去請一請父親吧,這夜里不吃點東西,腸胃可不住。”
李硯書是知曉皇帝今日便服來到府中的事,想來應當與父親說了什麼,才父親不愿用飯。
沉片刻,他吩咐奴僕:“每樣菜裝一些,我送過去。”
崔氏忙幫著張羅,讓李硯書坐下用飯。
待到飯菜裝好在食盒,李硯書也吃了七分飽,提著食盒,讓崔氏帶著倆孩子慢慢吃,又板臉提醒李遠:“你快些吃,吃完抓回去看書。”
李遠了下鼻子:“知道了,兄長快去送飯吧,別把咱爹暈過去了。”
李硯書蹙眉看他一眼,提著食盒轉離開。
待行至書房,管家在門口抓耳撓腮,再看書房里,灰蒙蒙一片,竟連燈燭都未點。
李硯書眉心微蹙,走上前:“父親在里面?”
管家如看到救命稻草般,忙迎上去:“大郎君來了,您快進去看看吧,自打那位貴客走後,老爺就在里頭悶著,不讓任何人進去。”
李硯書快步走到門邊,抬手敲了三下門:“父親,是我。”
屋靜了好半晌,才傳來李太傅著濃郁疲累的嗓音:“進來。”
李硯書推門而,屋一片昏暗,他取下蹀躞帶上的火引,點燃屋燭臺,這才看清屋狀況。
對座案幾上還擱著下午的茶盞點心,昏黃燭里,李太傅雙目無神地坐在圈椅里,一向筆直的脊背佝僂著,好似蒼老了許多。
李硯書心下一,上次見到父親這副樣子,還是太子被廢時。
“父親。”他喚了聲,疾步上前:“出什麼事了?”
李太傅緩緩抬頭,看著面前高大穩重的長子,那雙略顯渾濁的眼珠在燭下閃兩下,花白胡須也輕著:“文琢。”
“兒子在。”
李硯書蹲在李太傅前,蹙濃眉滿是擔憂:“可是陛下與您說了什麼?”
提到陛下,李太傅目陡然變得復雜,連帶著胡須也抖得更厲害:“他與我說……”
似是難以啟齒,李太傅呼吸都變得急促,深深緩了好幾口氣,才抓著李硯書的手道:“他說,他仍舊心儀你妹妹,想讓你妹妹宮選秀。”
李硯書面也變了,驚愕道:“這…這怎麼行?”
“是啊,這怎麼行!”李太傅咬牙:“我與他說,阿嫵已是嫁過的婦人,他說已經和離,他并不介意。我又說,雖是和離,但和離不足半月,若是轉就宮,這世人該如何看我們李家,又將楚國公府的面置于何地?他說,會賜阿嫵高位,也會給楚世子加進爵,另賞一門好婚事……他還說,阿嫵心里也有他,宮這幾日,倆人互訴衷腸,認清彼此心意,我能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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