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殿。
早朝結束之後,沈淮序并未回閣辦公,而是被元帝留了下來。
元帝看著面前堆滿的奏折,眉頭蹙起,愁容滿面。
“金兵已占據了西陲,距離瑞王的領地相隔不足百里。二人靠得如此之近,卻無搶占領地的沖突。沈卿,你不覺得這其中有問題嗎?”
沈淮序思忖了片刻,揣測說:“臣猜測,他們有結盟的想法,若互為友軍自然不會打仗。”
元帝嘆氣一聲,“朕也是如此想的,希不要真是如此,畢竟金兵不容小覷。”
十多年前,大周遭到了金兵的突襲,邊疆失防,塞北淪陷,民族存亡岌岌可危。
是瑞王與晉國公并肩作戰,上陣殺敵,方才擊退了敵軍。
本以為金兵大敗不敢再犯,沒想到過了十多年,他們竟又在西陲積攢了勢力,直接威脅到了中原。
偏偏瑞王又在這個節骨眼上造反了,迫使大周于憂外患的境地……
元帝的擔憂也并非胡揣測。
誰人都知金人殘忍暴,不講道理,可他們居然能同相距不遠的瑞王和睦相,并且井水不犯河水,這里要沒點其他原因,怎麼也說不通。
“沈卿,若真如你猜測的那般,對此你有何想法?”
沈淮序頷首:“倘若兩方勢力合并攻打大周,只怕難以抵,圣上只能以退為進,加強防,再另想陣法突破。”
元帝滿面愁容,“也只能這樣了。”
出了這樣的事,要怪只能怪他自己。
從前是他沒將瑞王放在眼中,只以為將他調遠一些,便以為不會威脅到他。
誰曾想,他竟然暗握二十萬大軍,有這些兵力,都快抵上大周的三分之一了……
他只恨從前不該心慈手,留著這個禍患。
元帝咬咬牙,下了心頭的火氣,又詢問:“今年的壯丁人數可曾統計完畢?”
沈淮序點了點頭,“回圣上,已經統計完畢。整個大周人口不足六千萬,其中適合參軍的壯丁,只余五百萬。”
“而大周的軍五十萬,廂軍只有三十萬,已經到達了頂峰。”
“這五百萬壯丁,都是不愿意參軍的,就是強制他們參軍,最多也只能添置幾萬兵力。”
他這話,無一不在表達整個大周能夠參軍的壯丁太。
,確實是。
不只是壯丁,就連新生兒都是每年銳減,一年比一年。
許多平民百姓們養不起孩子,干脆連生都不生了。
元帝百思不得其解,“朕前兩年,已經頒布了律法減免賦稅,可這人口怎麼增長速度還是如此緩慢。”
沈淮序開始分析局勢,娓娓道來:“圣上只注意到了表面,并未從本上解決問題。
“前年,北面遭遇了旱災,農戶收銳減,就算減免了賦稅,但他們的收也同樣減了,孩子生下來連養大都勉勉強強,更不提還要按人頭繳納賦稅。”
元帝抬手,了自己的胡子,“沈卿如此說,可有什麼應對的法子?”
“臣以為,可以將按人頭繳納賦稅更改為按戶收取,其次除了粳米之外,地瓜甘薯也可飽腹,且更容易種植,可加大這些農作的產量。”
短短幾句話,全部說到了要點上。
將按戶納稅改了按戶收取,那便意味著一戶人家不管生多個孩子,都繳納一樣的賦稅。
那作為平民百姓而言,必定是多生劃算。
而沈淮序提出的其他飽腹農作,確實可行。
就比如甘薯,將其晾曬干,可存儲半年,若再遇到收不好的時節或者什麼天災,也可對付過去。
“沈卿,果真好辦法!”
元帝看著沈淮序,眼中流出贊許的目。
不愧是他一手提拔的能臣,果真聰明過人。
似乎遇到什麼事,他都能解決。
可冷靜下來。
元帝的面冷了一些。
有時候,太過聰明也并非是一件好事。
既要用人,也得防人......
晉國公的威還是太高了些,他擔心他會為下一個瑞王。
……
——
轉眼到了日落時分。
沈淮序在閣理完事務,坐上馬車回了府。
途中,經過了繁華的集市。
馬車中有些悶氣,沈淮序開車簾了氣。
卻被路邊一個賣糖葫蘆串的小攤,吸引了注意。
“停車。”
馬車停在了路邊。
沈淮序袍下了車,走到了攤位旁邊。
攤主問:“爺,您要買糖葫蘆?”
沈淮序微微點頭,“給我包兩串。”
“好嘞。”
攤主笑嘻嘻地幫他打包完畢,遞到了他手中,“爺可是帶回去給您的小娃兒吃的。”
“嗯。”
“小的一看爺就是有福相之人,必定是兒雙全。”
兒雙全?
沈淮序的角逐漸上扯,“不,是兩個兒。”
一個是他認的兒,還有一個,他想當作兒寵著……
“淮序哥?”
後傳來一聲悉的呼喚。
沈淮序微微側,看清了來人,竟是溫。
的長發已經盤起,梳了一個發髻,上所著的裳也換了婦人的款式,看樣子是嫁人了。
和溫家退了親後,沈淮序并未關注過,自然也不知曉婚的事。
溫笑著道:“真巧啊,居然能在這里見你。”
沈淮序點頭,神冷淡,似乎不想和多說話,只道:“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等一等。”
溫忽然喚住了他,“淮序哥,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
沈淮序駐足,卻沒有轉,“說吧。”
溫鼓起勇氣問:“三年前,你退了與我的婚事,不僅僅是因為你傷重,對嗎?”
“對。”沈淮序承認,“我曾與你說的很清楚,我不會娶你,最後也沒食言。”
這話,他確實對溫說過。
但那時候,溫抱著僥幸心理,覺得有著劉姨的撮合,他們必定能修正果。
可惜,到了最後,的算盤還是落了空……
他想娶的一直是宋瑤初。
溫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聽說淮序哥要和宋瑤初婚了,真心祝福你們。”
“謝謝。”
沈淮序走了,甚至連頭都沒回,只留給一個背影。
溫看著他漸行漸遠的影,眼眶瞬間通紅。
果然,的事不能強求。
當初,故意說自己是沈淮序的救命恩人,以為他會念著恩對自己有所不同。
結果,事與愿違。
罷了,是撒了謊,也收到了懲罰,沒資格抱怨。
因為當初救沈淮序的并不是。
那一年,年的沈淮序落水之後,溫恰好站在旁邊。
可本不會泅水,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在水中浮浮沉沉,始終不敢下水拉他一把。
好在, 有個會泅水的小廝正好路過,便下水將沈淮序撈了上來。
那時候的他已經陷了昏迷,奄奄一息。
溫以為沒人看見,便擅自做主冒領了功勞。
可殊不知,這一切的一切都被江月看在了眼里。
後來,江月總是無穿的謊言,兩人因為這件事也沒吵過架……
“夫人,都什麼時辰了,怎麼還不回去?”
耳邊傳來一道聲音打斷了的思緒。
定睛去,的丈夫馬瞻出現在了側。
溫的神明顯有些慌張,連忙垂頭,不敢看他,“馬、馬上就回。”
馬瞻盯著,笑容詭譎,“夫人,你剛剛在和誰說話?”
溫抿抿,“從前的舊相識。”
“舊相識?”馬瞻笑出了聲,眼底掠過一譏諷,“我猜是你的舊人吧?”
“不是的。”溫使勁搖頭。
馬瞻惡狠狠地瞪一眼,“先回去,有些賬慢慢算。”
溫嚇得雙肩一,下意識地了自己的小腹,而後跟在了馬瞻後……
出的半截右臂,青一塊紫一塊的,有大大小小,形狀各異的淤青......
——
沈淮序回府後,連朝服都沒換下,直接去了西廂閣。
此時,宋瑤初正伏在桌案前,書寫著什麼, 長長的青順著脖頸邊披散而下。落在肩頭。
沈淮序走了過去,“在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