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踏秋水，行行復行行。
沈翊一行人在道上行了數日。
晚上就在道旁的驛站或是郊外宿。
這日一早。
天空竟然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一場秋雨一場寒。
就連風，好像也變得凄凄寂寥。
沈翊帶著竹篾鬥笠，駕車冒雨而行。
陶桃已經鉆進車里，只是將驢系在車轅上，讓它獨自跟車。
又行了半日，雨幕漸有擴大之勢。
沈翊眼尖，瞥見前方道旁有酒旗招展，定睛一瞧，竟是一間客棧開在鄉野道旁。
靠近些許，過雨幕。
沈翊看清了客棧的匾額。
上書：“鄉野小棧。”
客棧門口的兩個燈籠散發出昏黃的暈，給這沉凄苦的天氣帶來為數不多的暖意。
“前面有家客棧，咱們去避避雨吧。”
沈翊長聲道。
“好。”
陶桃快速應道。
也知道沈翊淋雨駕車辛苦，而且馬匹和驢子一直冒雨而行，也不是個辦法。
沈翊將馬車駛進客棧小院。
馬車的響也相應傳客棧中，吱呀一聲，閉的客棧門打開。
一名青小廝探出子。
見到沈翊等人立即眉開眼笑：
“幾位客，天寒雨疾，趕快進客店歇歇吧。”
他撐起一柄巨大的油紙傘，快步走到車旁，將車的公子、書接下車來。
“這位大哥，後院有棚槽。”
“勞煩把馬車趕到後院，免得淋了。”
沈翊暗自吐槽。
好家伙。
自己真車夫了。
柳傾辭略顯歉意地回了沈翊一眼，先一步和陶桃在小廝的傘下走進客棧。
沈翊將馬車在後院安置好，把黑馬和黑驢子拴到槽里，又給食槽加了些草料。
這才從客棧後門進。
沈翊將鬥笠和雨披從上摘下，在門口簌簌抖落一地水珠。
剛剛的青小廝趕忙跑來，接過沈翊雨，掛在客棧靠墻位置。
沈翊抬眼環。
陶桃和柳傾辭坐在西北角，正朝著他招手。
其他幾桌也坐的滿滿當當。
大多是道中避雨的商客旅人，甚至其中還有幾名執刀佩劍的江湖客正在大聲對飲。
值得注意是。
客棧門邊的木地板上，蹲坐著一個衫破爛，頭發花白的老乞丐。
他旁邊的桌子則是空的。
想來是人們不愿與乞丐靠得太近。
只不過老乞丐卻也不在意，一手拎著一個酒葫蘆，子邊還放著一碟花生米。
一口酒，一把花生米。
倒也自在。
沈翊拉過小廝：
“小哥，這位怎麼回事兒？”
小廝附耳小聲道：
“這老乞丐這兩日在門外乞食，今日下雨，掌柜的看他可憐，便讓他進來躲雨。”
“但是前提是不能擾了其他客人，我就給他打了碗熱酒，一碟花生米，暫時鎮住他了。”
沈翊恍然：
“你們掌柜的還蠻善良的呵。”
青小廝拍拍膛：
“我們山野小棧，方圓十里名聲在外，那都是掌柜的一點一點經營出來的。”
“咱們掌柜的，人品沒得說。”
“那是廣江湖上朋友認可的。”
沈翊微微一笑，頂著眾人的掃視的目，坐到陶桃兩人前的桌子。
不知是不是沈翊的錯覺。
他到一道與眾不同的眸在他上一閃而過，轉瞬即逝。
沈翊猛地回頭。
朝著後的方向仔細搜尋。
然後將視線落在那門口的老乞丐上。
是他嗎？
那糟糟的花白頭發宛如窩，將上半部分的面龐遮擋得嚴嚴實實。
沈翊看不清對方的臉。
更別說神神態。
前世的各種文學創作里，道士、和尚、小孩、乞丐這些都極有可能是藏的高手。
他保持警惕，轉頭向陶桃：
“點菜了嗎？”
陶桃微微點頭：
“點了兩葷兩素，一桶米飯。”
“你看看還有沒有想加的。”
沈翊了鼻子，聞著滿屋子酒香，手道：“再來壺熱酒吧，祛祛寒。”
兩人點頭。
沒一會兒。
菜便陸陸續續上來。
一壺熱騰騰的酒被小廝端上來。
還有一個小火爐。
小廝給三人各自斟了一碗，笑著道：
“客，請慢飲。”
三人端起酒碗輕輕一，沈翊和陶桃各自咕嘟咕嘟半碗下肚。
熱氣上涌。
頓時驅散秋雨的涼寒。
柳傾辭雖不是第一次飲酒，但也不像沈翊兩個江湖兒這麼豪氣干雲。
只是小酌一口。
兩朵紅暈便飛上臉頰。
沈翊覺肚子了，連忙筷子催促道：
“趕吃菜吃菜。”
忽然。
柳傾辭小聲道：
“他在看我們。”
沈翊和陶桃循聲去。
柳傾辭說的老乞丐，他的酒喝完了，酒瓶晃晃悠悠倒在地板上，半滴也灑不出來。
他眸子看著沈翊這一桌。
與其說是在看他們。
倒不如說是瞄著那壺熱騰騰的燒酒，不斷著鼻子，子更是下意識前傾。
這是一個老酒鬼了。
柳傾辭看著老乞丐如此作態，有些于心不忍，瞥了一眼陶桃和沈翊，小心翼翼道：
“我們要不要給他分些？”
沈翊嘖了一聲：
“桃子，你怎麼看？”
陶桃白了沈翊一眼：
“看著像個普通乞丐。”
“但……”
沈翊笑著出聲道：
“既然是個普通人，分他一些酒又如何，請他上桌都可以，柳姑娘你盡管去便是。”
陶桃氣鼓鼓瞪了一眼沈翊。
兩個腮幫子像是塞滿松子的花栗鼠。
你自己心里都有主意了。
擱這兒逗我玩呢？！
有了沈翊的首肯，柳傾辭膽子大了些許，拎起酒壺倒了一碗熱酒，端著走向老乞丐。
緩緩蹲下，將酒遞了過去：
“老伯，你想喝這個吧。”
“給你。”
老乞丐嘿嘿一笑，手接過酒碗：
“娃娃心善，可憐老花。”
“不錯不錯。”
柳傾辭抿一笑：
“我們這邊還有酒，老伯你要是喝完了，我再去給你打。”
老乞丐端起碗，張開口，咕咚咕咚一飲而盡，給柳傾辭晃了晃空碗，咧一笑：
“一碗不喝呀。”
他一個站起來。
大步越過柳傾辭，來到沈翊桌前，一屁坐下，指著沈翊轉回：
“這小子說可以上桌的。”
柳傾辭震驚。
本來只是看這老乞丐可憐。
想給他饒一些酒解解饞。
沒想到對方竟然得寸進尺，沈翊所說的上桌，究竟是真的，還是玩笑，柳傾辭不得而知。
但確確實實因為。
老乞丐才會纏上他們的。
一旁的看客更是對柳傾辭嗤笑不已，顯然也被老乞丐纏著乞食過。
然而，沈翊卻是朝微微一笑：
“愣著干嘛，回來吃東西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