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號房間,窗簾被風吹開後便再未合上。
過半明的窗戶,可以將古堡外的花園盡收眼底。
沒有星星的夜下,紫的凝疴在糾纏不清的植下蔓延,枝與與葉的界限不再分明,堆起一簇簇鬼影幢幢的翳。
黑的安娜小姐站在玫瑰花海中央,在慘白孤單的月下像一座墓碑。
線太過暗淡,齊斯無法確定面向哪邊,是否正看著自己。
但可以肯定的是,一旦被發現還醒著,玩家的下場一定會很慘。
知道客人裝睡欺騙自己,為主人到生氣十分合理;結合鑰匙的特描述可以推知,到那時房門就攔不住安娜小姐了。
至于進屋後會干什麼……
齊斯忽然有些好奇,規則說了“只有鬼怪能殺死人類”,為活人的安娜小姐能拿他怎麼辦,又會怎麼對待他。
不過,剛進詭異游戲沒多久,第一個副本就死簡直太虧了,怎麼也得活到第二個副本才算回本。
死法什麼的,還是拿其他玩家去試比較好。
眼前的床單上,不知何時落了幾片玫瑰花瓣。
齊斯輕輕吹了口氣,看著那花瓣在氣流的吹拂下,巍巍地飄落,墜地。
大床另一側的林辰睡得很,里含含糊糊地說著夢話,對方才發生的一切無知無覺。
這會兒他還翻了個,將大半床被子卷了過去,在下,幾秒後再度發出均勻的呼嚕聲。
齊斯維持著趴在床上的姿勢一不,生理的心跳和脈搏隨著時間變得平緩,伴隨著近旁林辰有規律的鼾聲,睡意很快侵染大腦。
他打了個哈欠,沉沉睡了過去,再睜開眼時天已經亮了。
落地窗正對的花園中,安娜小姐鬼魅般的影業已不見,只剩下一片如火如荼的玫瑰。
門外的機械鐘肅穆地敲響五下重音。
凌晨五點了。
短暫的睡眠無濟于事,齊斯困倦地打了好幾個哈欠,神懨懨地用手臂支撐著子坐起,看向門的方向。
干枯的花瓣零落在地,在門前的地面上積了一小片,昭示昨晚發生的一切。
“齊……齊哥,凳子怎麼翻了?”林辰終于醒了,一眼就看到大開的窗簾和倒在地上的凳子、散落的紅。
他臉一白:“昨晚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嗯。”齊斯淡定地下床,拉好窗簾,將凳子扶起,再度在窗簾上,隨後撿起紅子扔到墻角,“安娜小姐來過了。”
“啊?來干什麼?”
“這話你應該去問,我又不是神,怎麼會知道得那麼清楚?”
齊斯坐在凳子上,將昨晚發生的一切從頭到尾復述了一遍,包括一些關于死亡點的推測。
林辰呆呆地消化信息,慶幸道:“還好昨晚我睡得早。”
……準確地說,是被打暈得早。
他思索片刻,不懂就問:“齊哥,你怎麼知道只要不被安娜小姐發現還醒著,就不會出事?”
“猜的。”齊斯道,“既然清醒和睡眠與否取決于游戲的機制,那麼在夜間醒來的定然不止我一人。
“一個可持續發展的游戲不會十死無生,安娜小姐挨個房間敲門過去,總不可能殺死所有醒來的玩家。所以我推測,安娜小姐殺人有其條件。
“結合一遍遍問我有沒有睡,我猜的殺人條件是‘發現玩家在夜間保持清醒’。”
林辰不明覺厲:“不愧是齊哥,要是我的話,在詐我說知道我醒了的時候,我肯定就嚇得開門了。”
“這只是一個邏輯問題。”齊斯悶笑一聲,說,“你需要明確一點,隔著門板,安娜小姐無法百分之百確定房間里的玩家是否醒著,不然完全不必問那麼多遍,直接破門而就行。同樣的道理,我推測也到規則約束,不得驚擾在睡夢中的玩家。
“破門而後,將會面對兩種況。要麼賭對了,房間有玩家醒著,功收割一條命;要麼賭錯了,房間里沒有玩家醒來,違反規則,到不知什麼樣的懲罰。風險和收益兩相權衡,勢必要更加穩妥地做出決定。”
林辰虛著眼道:“但無論怎麼樣,都無法保證房間里的人百分之百醒著吧?只要不給開門,哪怕發出了靜,也可以說是睡相不好,或者說夢話吧。”
齊斯頷首:“所以,要麼放棄殺人;要麼通過試探比對各個房間的人醒著的概率,選取最大概率賭一把。”
他停頓片刻,話鋒一轉:“林辰,你開過盲盒嗎?”
“……啊?”
“一共三個盲盒,各裝了一只不知是死是活的貓,它們有的已經死了,有的奄奄一息、快要死了。但有一個盒子是特制的,在被打開後會釋放毒氣,里面的貓不管是死是活都會死。
“開出活貓,你能得到等重的黃金;開出死貓,你就會被殺死。但你可以通過敲打、掂量等方式,猜測盒子是否是特制的,里面的貓是死是活。
“你研究了一番前兩個盲盒,覺得第二個盲盒里面的貓有可能是活的,你是先去掂量一下第三個盲盒,還是直接開手中這個盲盒呢?”
林辰聽明白了,順下去說:“肯定要都試一遍,不然不能確定第二個盲盒是不是特制的,會不會把貓毒死。”
齊斯搖頭喟嘆:“然後你發現,第三個盒子和其他兩個盒子材質不同,明顯是特制的。你很高興,認為只要打開第二個盒子,你就能得到等重的黃金。但你意識到,你不知道過了這麼些時間,第二個盒子里的那只貓是否還活著。”
林辰虛著眼問:“我能一個盒子都不開嗎?”
“當然可以。”齊斯將食指搭到膝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同理可得,安娜小姐去過沈哥的房間後再回來,無法確定我有沒有在那段時間睡著,所以最穩妥的決策就是哪間房間都不選。
“——也就是說,只要所有人都足夠聰明,昨晚便是平安夜。”
林辰雙目空白地聽完了齊斯的邏輯分析,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麼,又好像全都不明白。
齊斯也沒有進一步解釋的打算。
如果不是留著工人有用,哪怕林辰立刻被安娜小姐拖出去埋坑里,他也不會有意見,說不定還會一邊旁觀,一邊喊加油。
時間還早,齊斯走到書桌前,撕了一頁莎草紙,拿起筆在上面寫寫畫畫。
林辰小心翼翼地湊過去,低頭只見他在紙上寫道:
【2、確切時間可通過默數秒數等方式獲知】
【3、究竟誰是“喜歡客人”的安娜小姐,此存疑】
【4、可以通過假裝不知道等方式不執行安娜小姐的要求,但不能被發現】
【5、可能有兩個安娜小姐】
這無疑是對系統界面上規則的闡釋,也就是主線任務要求的“破解規則”。
通篇看完後,林辰眨了眨眼:“齊哥,兩個安娜小姐是怎麼回事?”
齊斯擱下筆,掀起眼皮看他:“我和你說過,穿黑的安娜小姐在窗外看我,同時沈明那邊響起了敲門聲。
“就目前況來看,安娜小姐應該不會分,不然分頭同時敲門效率更高。我傾向于認為,可能有兩個存在,或者說,在這個副本中,有另一個與平級的主要NPC。
“這樣一來,很多矛盾點就都可以解釋了。為什麼安娜小姐可以既作為副本主要NPC,又‘對客人沒有惡意’;一會兒可以信任,一會兒又很危險;有時穿黑,有時穿紅。
“先前我還不明白,一個只有鬼怪可以殺死人類的副本中,為活人的安娜小姐有什麼好怕的。主要NPC都殺不死玩家,難道指玩家鬥把自己作死嗎?
“我原本以為,危險會來自管家,但那太過牽強,怎麼看那個管家都沒什麼自主行能力。現在答案已明,這個副本存在一個我們尚未見到的鬼怪主要NPC,或者說,另一個安娜小姐。”
林辰眼睛一亮:“那我們接下來是不是可以嘗試聯合作為活人的安娜小姐,對付那個鬼怪NPC?”
他說完,就見齊斯用關兒的眼神看著他。
“誰告訴你活人一定向善,鬼怪一定為惡?明明昨天你還對那個活人安娜小姐怕得要死啊。”
齊斯再度拿起筆,在紙上畫了三個圓,分別寫上“安娜小姐”“鬼怪NPC”“玩家”,又用雙箭頭將三個圓兩兩相連。
“有三種況,一種如你所想,安娜小姐善良,也就是親近玩家,鬼怪NPC邪惡;另一種況則恰恰相反。當然,還有最糟糕的況,就是兩個NPC狼狽為,都想置玩家于死地。
“所以,我們當下需要先弄明白,那個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鬼怪NPC,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存在。這點就依賴于接下來對三樓的探查了。”
林辰肅然地點點頭,陷了沉思。
齊斯走到墻邊,又一次拎起紅長:“不過關于這個副本的背景故事,我又有了些新的想法。”
他換上了聲并茂的第一人稱:“我和那個孩兩相悅,可惜到重重的阻力,無法明正大和我相見,只能在夜晚敲響我的房門……”
林辰:“……”這就是大佬的惡趣味嗎?
他咽了口唾沫,小聲提出異議:“齊……齊哥,為什麼你這麼確定這個副本的主題是啊?會不會是安娜小姐想要維持自己的貌,所以不停殺人?我聽說歷史上有個瑪麗皇後,要用的鮮泡澡……”
齊斯反問:“你還記得昨天的餐桌上有什麼水果嗎?”
水果?
林辰愣住了,然後就聽齊斯接下去說:“自從阿爾布雷希特•丟勒在1507年創作《亞當與夏娃》,將果畫蘋果後,‘果就是蘋果’這一翻譯訛誤造的誤解廣為流傳,逐漸約定俗。
“而看安娜小姐的服裝,這個副本所年代應該在十七世紀以後。在這個時間點,‘蘋果’意象就是亞當和夏娃吃的果,意味著。
“蘋果并不常出現在歐式貴族晚餐的食譜中,哪怕出現了,也是以糖漿拌蘋果之類的甜品的形式,而不可能是完整的、需要客人用手抓著啃的。
“種種因素加在一起,基本可以斷定,晚餐出現的蘋果含有喻。至于為什麼安娜小姐要把那麼明顯的喻放在桌上,大概和變態殺人狂殺了人後總喜歡去現場轉悠是差不多的心理吧。”
林辰雙目渙散地聽著,只覺得生無可。
有邏輯推理還不夠,竟然還需要知道這種冷門的知識,偏科生是不配活了嗎?
這才是他第一個副本啊……
齊斯一向喜歡編瞎話嚇唬人,胡扯了一通牽強的推理,見將工人鎮住了,才笑著安:“如果你只是想活下去,其實沒這麼麻煩。完全可以躲在房間里,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理論上講,只要你能心大到連睡三天,說不定真能安安穩穩度過這個副本。”
林辰眼睛一亮,就差主提出讓齊斯再給他來一下了。
齊斯垂下眼,嘆了口氣:“當然,以上我說的這些都只是基于第一晚況的推測,可能全錯。畢竟,規則未必不會誤導我們……”
話音剛落,就聽一聲凄厲的尖從門外傳來,仿佛要化作利劍穿房間。
——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