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食肉(十八)謀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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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運東自然也注意到了天花板上的人臉。

他擰眉頭,從香案上拿了三支香,頭也不回道:“我們都吃過神、沾上罪業了,先趕拜一拜,再找線索。”

沒人有異議,紋的前車之鑒就在眼前,誰也不知道異變何時會發生在自己上。

朱玲也取了三支香,卻不上前,而是候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盯著楊運東看。

楊運東若無所覺,自顧自在香案前跪下,用右手握著那三細長的香,躬拜了三下。

的軍大往下滴著,不一會兒就在香案前留下一圈不規則的廓。

齊斯注意到,幾道黑的煙霧從牌位後裊裊升起,和天花板上的人臉勾連一團。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那些人臉在笑,就好像發生了什麼事,正中其下懷。

楊運東完了祭拜,緩緩起,搖搖晃晃地像是隨時會摔倒,卻終究借著腋下的樸刀支撐住了子。

在他完全站直的那一刻,“啪”的一聲在寂靜中響起,他手中有兩香同時憑空折斷,落在地上。

人忌諱三長兩短,香忌諱兩短一長。

趙峰最先反應過來,大喊:“出事了!快走!”

本不需要他提醒,早在變數發生時,齊斯便後退一步撤出祠堂。

同樣退出祠堂的還有周依琳,這姑娘看著弱弱,反應卻比齊斯還快。

其余人也意識到了不對,但已經來不及了,祠堂的門在兩人後“咣”地一聲關上,將余下四人關在門

蒼白的天空下,古舊的祠堂怪似的盤踞,門外的原野寂寥空闊,舉目不見人煙。

一陣凜冽的風平地而起,吹齊斯和周依琳的衫,寒涼從領口灌,發出簌簌的聲響。

周依琳又開始“嗚嗚”地哭了起來:“他……他們是不是要死了?我好怕……”

“死不了。”齊斯不冷不熱道,“現在只有我們兩個,談談你擅自改了我的線索的事兒吧。”

周依琳止了哭聲,期期艾艾地囁嚅:“對不起,是朱姐我這麼做的……我一直想提醒你的……”

齊斯沒有看,而是靜靜凝著關得嚴的祠堂大門,那黑沉的澤厚重肅穆,讓他沒來由地想到鮮的凝疴。

他繼續說下去:“周依琳,據我所知,朱玲想且只想除掉楊運東,哪怕為了防止餡,需要再修改一個玩家的線索,孑然一的尹麗娜無疑是比我更加合適的選擇。

“你自作主張,修改我的線索拉我下水,通過侵害我的利益打破旁觀者效應;又提前給我提示,傳達合作的意圖,引我和敵對。我猜,你是想除掉,對麼?”

齊斯的講述很平靜,好像目擊了事件的全部過程。

周依琳怯怯的臉沉淀下來,變作一種近乎于冷漠的鎮定。

在一秒間改了哭腔,歪了歪頭:“被你看出來了啊,那麼,你的選擇是?”

……

祠堂,張立財很快從驚嚇中回過神來,哀嚎著撲到閉的大門上,使勁向外推弄。

門被他推得嘎吱作響,卻連一隙都沒出,就像有一力量從外面將門堵上一樣。

他哭喪著臉,小聲叨:“完蛋了,這門給關嚴實了,開不了啊……”

【規則已刷新】

【3、祠堂的鬼怪總是之中,來祭拜前最好準備充足的食,總共是一個年人的量,可多不可。】

兩行系統提示彈了出來,所有玩家都能看到并聽到。

好像是為了印證這條規則,四面八方的人臉不約而同地張大,用不同的腔調齊聲呼喊:

“選一個人……把給我們……”

“一個人……只要一個人……”

惻惻的聲音挲著脊背攀腦髓,讓人不寒而栗。

趙峰一手握住十字架,一手住刀片,退開幾步,不忘移視線審視邊幾人。

朱玲出腰間的匕首,適時苦笑:“系統提示已經很明確了,我們發了關鍵劇點,必須死一個人,不然無解。

“大家商量一下吧,是投票,還是怎麼樣?死一個總比全軍覆沒要好……”

的目落在楊運東上,好像在等待後者的首肯。

究竟是犧牲一個人、全大多數,還是所有人一起對抗突如其來的危機?

若是前者,又該犧牲誰?

楊運東反手將樸刀橫在前,幽幽著天花板上的人臉,不發一言。

齊斯的話語在腦海底部回,隔著時空發出一聲聲詰問:

‘楊哥,求生和逐利才是最符合生本能的法則,自然規律下,正義和道德如何評判?舉目去,所有人都在吃人,有人被端上餐桌,有人舉起刀叉,誰又能置事外?’

腥的選擇被詭異游戲赤地擺在眼前,楊運東卻心知沒有人應該被犧牲。

——哪怕著人去吃人,他也不愿意為吃人的那個。

…………給我們……”

頭頂的虛空中,丑陋的人臉化作陣陣黑煙,圍著被困的四人打轉,攢聚著的煙氣中似有無數雙眼睛,痛苦的、貪婪的、憤恨的、悲哀的,像魚鱗般層層疊疊。

趙峰和楊運東一人拿十字架,一人執樸刀,剛好防守住兩個方位。

朱玲從懷里出一把破破爛爛的黃符,在地上撒了一圈,構一道聊勝于無的防線。

張立財型最大,被人臉在手臂上刮蹭了好幾下,聲音打起了:“大……大家快想想辦法啊,不會真得死一個人吧?我……我不想死啊……”

他恐懼地嚷嚷著,非但沒往三人的防護圈中,反而一溜煙竄到了墻角。

他知道自己實力最弱,任何一個人都能一刀宰了他,以打破眼下的困局……

“投票吧。”朱玲越過楊運東,拍板道,“還有三天時間,要想讓盡可能多的人活下去,我們必須避免無謂的損耗。我希,我們能以和平的方式度過這個死亡點。”

張立財聽出了朱玲的潛臺詞,“避免無謂的損耗”的表述,分明是在鼓玩家們將已經傷的人票選出去。

他看了看楊運東,又看了看趙峰,一步步挪到朱玲後,舉起右手:“有道理,我們和平投票,別……別讓那些鬼怪坐收漁翁之利!”

濃郁的黑煙彌漫向祠堂的每一個角落,皺的人臉爭先恐後地舐玩家們的手臂。

趙峰將十字架舉在前,迸的白在黑煙的沖擊下越來越黯淡,眼可見撐不了多久。

他聽到張立財的靜,回頭接到朱玲炯炯的目,很快就想通了關鍵。

齊斯對他說過,只要理掉實力最強的幾個,再形人數絕對優勢,就能決定任何一個人的生死。

懷有這個想法的不止一人,而齊斯話里話外放在對立面上的只有一個名字——

“楊運東”。

“快……快給我們……”

人臉們越圍越近,發出陣陣討食的嚎,就像是貪得無厭的乞丐,死纏爛打誤的行人,不達目的不肯罷休。

楊運東握樸刀,在前一揮而過,擊散黑煙中的人臉,用力過度的手背青筋突顯。

朱玲環視眾人,淡淡道:“九州公會說過,通往勝利途中的犧牲是必要的。我們每一個活下來的人都愿意發誓,一定會銘記死者,等通關最終副本後,要求詭異游戲讓所有犧牲者復生。

“各位都是顧全大局的人,定不會在危難關頭貪生怕死。時間不多了,等會兒我們一起指向要投出去的那個人,無論結果是什麼,我都希大家以平常心看待。”

地上散落的黃符恰到好地構邊線,將楊運東分割在外。

其余兩人紛紛附和朱玲的話語。

“我發誓,一定會銘記犧牲者!”

“行,我也發誓。”

楊運東深深地看了他們一眼,疲憊地閉了閉眼。

耳邊又一次響起齊斯冷漠的絮語:

‘循規蹈矩者在繳糧後死,投機自利者守著糧倉作威作福,用階級、立場、思想等人為設置的標準將群劃割得支離破碎,鼓一群人施加針對另一群人的暴政——這就是人類所謂公序良俗的本質。’

‘楊哥,看得出來你到現在也無法接這一套規則,真理和經驗產生矛盾,使得你的心痛苦萬分。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讓自己繼續痛苦下去呢?與其道德綁架別人,不如自己去殉那套落後守舊的道德……’

此時此刻,三名玩家集聚在供桌前,警惕而張地注視著楊運東,呈戒備之勢。

他們知道,以楊運東的實力,哪怕了傷,垂死反撲也能帶走一人。

誰都不愿意死。

生存面前,他們不憚于使用非常手段,比如圍攻,比如襲……

然後,他們就見楊運東忽然揚起角,扯了個苦笑。

眾目睽睽下,這個穿軍大的男人舉起了樸刀:“你們不用投票了。”

……

【規則已刷新】

【3、祠堂的鬼怪總是之中,來祭拜前最好準備充足的食,總共是一個年人的量,可多不可。】

齊斯看見系統界面上刷新出新的文字,角勾出一抹淺淡的笑容。

旁的周依琳立刻蹲下,抱住膝蓋,哭哭啼啼地抖了篩子。

齊斯側頭看了一眼:“總是裝出一副懦弱膽小的樣子,這是你的某種惡趣味麼?”

周依琳吸了吸鼻子,點頭:“嗯,這很有趣。”

“……”

一分鐘後,祠堂的門被從里面推開,趙峰和朱玲并排走了出來。

張立財則癱坐在一骷髏旁,一副被嚇傻了的樣子。

骷髏骨架偏高大,從子到四肢都被啃得干干凈凈,不留一沫;黑沉的樸刀由骷髏手握著,靜靜橫亙在脖頸上。

祠堂發生了什麼顯而易見,楊運東死了,了填飽鬼怪肚子的食。

零和博弈中,這種在威和實力方面強出旁人、卻又不占絕對優勢的角,勢必會被聯合排除出去。

齊斯所做的,無非是用言語將他推到眾矢之的,使他進退維谷、孤立無援。

“現在你知道了吧,好人不長命。”

齊斯垂眼注視地上的骷髏,嘆了口氣。

本有轉圜的余地,只要楊運東答應和他合作,他就可以提前控制住周依琳和朱玲,然後在此刻將們中任意一個的命填進去。

哪怕錯過了這個村也沒關系,在祠堂中,楊運東完全可以隨手殺死一個人,代替自己充當這次死亡點的犧牲品。

可惜楊運東選擇了第三條路,自己去死,讓剩下的兩個兩人同盟達分庭抗禮之勢。

不僅如此,從出來的三個玩家的狀況看,這人死前甚至都沒有掙扎一下,找朱玲之流一換一——大概率是出于某種犧牲結自殺的。

“明明擁有打破規則的力量,卻被無形的枷鎖錮,乃至于輕率地放棄自己的生命……世界上竟然會有這樣的家伙嗎?麻煩啊。”

齊斯用手指敲了敲下,屬實有點想把楊運東的腦子切開來看看構造,然而……祠堂里的鬼怪忠實地踐行了盤行

好在,他自知無法做到算無策,向來會留下充足的備選路線。

預料之外的形對大局來講并不致命。

齊斯蹲在尸旁,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忽的出一個古怪的笑容:“詭異游戲應該沒規定過,玩家的立場必須在玩家之中吧?”

視線右上角的份牌翻滾著灰霧,紅眼的邪祟展著黑手,緩緩咧開八顆牙齒的微笑,悲憫又戲謔。

“自以為是地自我犧牲,反倒推局勢向不可控的方向發展,讓更多人一并陷死亡漩渦——很有幽默的笑話,不是麼?”

已經升高到樹梢,斜斜地穿過祠堂的門,將蒼白的影投向地面。有幾束灑落在骷髏上,毫無暖意,冷得像冰。

新死的尸仰面躺著,白森森的眼眶空著天空,安靜得仿佛連鬼魂都不在此

長久的寂靜後,朱玲揩著眼角的淚,不無哀傷地說:“死亡點過去了,我們先進祠堂拜一拜,再搜查一下有沒有重要線索……不要浪費楊哥的犧牲。”

沒有人提出異議。

玩家們沉默著返回祠堂,依次從香案上拿起香跪拜,像信徒一樣虔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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