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晉余生

11.6% / 53/458

【《食(新手)》副本因為不可抗力已永久關閉】

【最後通關玩家:**(該玩家未設置顯示昵稱)】

落日之墟,所有玩家都聽到了系統播報,看到了石碑上的變化。

議論聲炸開了鍋。

“啥況?一個新手副本還能永久關閉,到底出什麼事了?”

“這次和上次TE通關《玫瑰莊園》的播報剛好隔了72小時,不會是同一個人吧?”

“新人都是怪,我更好奇的是他到底對《食》副本做了什麼,別是把副本炸了吧?”

“誰知道,他說不定會整理個攻略出來,到時候去論壇看看唄。”

“過來人告訴你們不要抱太大希,上次那個TE通關的攻略都沒影呢!”

玩家們雖然討論得熱烈,卻都沒有投太多的真

說到底,只是個新手副本而已。

三十六年間,驚才絕艷的新人數不勝數,大多在第三個副本折戟,湮沒無名。

究竟是登上神座,還是墜深淵,還要等為正式玩家再見分曉。

……

北都,遠離鬧市的深山中,一座表層完全被白金屬覆蓋的建筑默然兀立,樹叢間的路燈投下熾白的燈過林葉在建筑外殼上倒映稀疏的樹影。

建筑周圍沒有任何標明其功用的題字或標識,卻停靠著幾輛軍用卡車,穿黑制服的人員在車與建筑之間來往,從車上搬下一個個用黑布包裹的封的鐵箱。

鐵箱在被轉移進建筑後,直接由電梯送冷的地下,再分別運一個個只留有一扇小窗的鐵房間中。

房間的房門上依稀可見“收容”之類的字樣,還有各種標示危險等級的編號。

建筑地下五層的底角是一間記錄室,陳述的聲音四平八穩地響著。

“《食》副本,類型為十一人大型團隊生存,發型規則類怪談,主線任務為存活五天。已試探出規則如下:

“一,蘇氏村的鬼怪無法被來自村外的力量殺死……”

楊運東靠坐在椅子上,疲憊但平靜地復述一條條規則,以及邊邊角角的文字信息。

一個中年男人無聲地站在一旁,端著錄音設備,神肅然。

他的份在此地不是——詭異調查局二室副主任邵慶民。

“三,祠堂的鬼怪總是之中……”

“第一夜的危險來自,解法為食用神;去村長家能獲得充足的神,村長的弱點是日;要去祠堂祭拜,祠堂只在上午開……”

“後續發展未知,死亡點未知,結局未知。”

在聽到“結局未知”的那一刻,邵慶民已經明白了一切。

他半蹲下來,握住楊運東的手,聲問:“老楊,出什麼事了?”

楊運東緩緩移視線,看向邵慶民,看到了一雙同樣疲憊的眼。

他繼續用匯報的語氣說了下去:“自稱名為趙峰、周依琳、常胥的三人有屠殺流玩家的傾向,其中‘常胥’較為危險,如若存活下來,符合列重點觀察名單的標準。”

過邵慶民模糊的眼,楊運東看到自己口鼻滲出的鮮,後知後覺地到了疼痛。

他沒來由地想,會有被烈火焚那麼痛嗎?

“老楊,你還撐得住嗎?描述一下那個‘常胥’的外貌特征吧,我好建檔……”

楊運東沉默著,腦海中不可遏制地回響起青年含諷帶刺的話語。

‘什麼是公序?什麼是正義?為了維持表面上的安寧和穩定,聯邦上下談鬼變,天生能看到鬼怪的孩被當做怪,遭遇詭異事件的害者被送神病院……楊哥你說,這是什麼道理?’

意識昏沉下去,疼痛卻越來越鮮明,楊運東輕輕地搖了下頭,下意識地手去子口袋。

這次,里面并非空空如也。他著手,出一煙,叼在邊。

邵慶民幫他將煙點上:“老楊,描述一下‘常胥’的外貌吧。”

銀白的煙像線一樣飄飄裊裊地向上了一陣,楊運東猛然吸了一口,任那煙氣在肺腔里打了個轉再噴出。

他瞪著那煙在空中氤氳,恍然好像越時空,回到從前還在當兵的那會兒。

過往四十余年的經歷如河水般在腦海中流過,一寸寸地變淡變虛,又在某一個節點後化作濃郁如墨的凝疴。

他看到了一場大火,看到了那一個個早已在記憶里模糊的面孔,并在頃刻間變痛苦的臉和殘破的尸首……

“老楊,描述一下‘常胥’的外貌吧。”邵慶民說。

楊運東沒有回答。

他又吸了口煙,吐出團團煙氣,聲音帶著回憶的憊惰:“當年那場大火,我們整個班去了,除了我,都死在里面啦……

“我沒有家,他們都有老婆有孩子……為什麼死的不是我啊?”

楊運東渙散著瞳孔,聲音和呼吸逐漸一齊輕了下去,如游般幾不可聞:“老邵你說,聯邦明知道那是詭異,里頭全是鬼,人去了滅不掉……

“為什麼……為什麼還要讓我們一條條命往里面填啊?”

……

“為什麼你這樣的人還活在這世上呢?”

齊斯做了一個夢。

夢里那些早已死于他手的生靈都還活著,頻頻發出或鄙夷、或憎惡的質問。

孩子們嬉笑著撕碎他的圖書,用早有預料的語氣宣布:“齊斯天看這種可怕的東西,果然已經壞了!”

伯母提著掃帚,翹著一手指對他指指點點:“克死了爹媽,還來吃我們用我們的,真是晦氣!”

鄉下荒田的深坑中一鏟鏟泥土淋到上,黑工廠養的惡狗漫山遍野地狂吠,漉漉的水蛇纏上躲在棺材後的年的脖頸,裝滿了人的軍用卡車,穿著白袍的圣徒,被拖出去的尸,大火……

各種細碎的畫面在眼前混,形形的影子你方唱罷我登場,好不熱鬧。

齊斯百無聊賴地看著這幫牛鬼蛇神鬧騰,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卻并沒有醒來的打算。

他是個很記仇的人,很喜歡咂過去發生的事,尤其是負面的、痛苦的、悲傷的那些。

好像唯有如此,才能認清自己是藏匿于人群中的惡鬼,而不沉溺于虛假的安寧。

并且從容地、心安理得地,將所有遇見的人,無論善惡,無論男,盡數拖下地獄。

又過了許久,估算大腦已經得到了充分的休息,齊斯才向後仰墜,從夢中醒來。

他坐在沙發上,懨懨地打了個哈欠,低下頭繼續閱讀手中那本進副本前看了一半的書。

書很短,不出半小時便看完了。

由于太過無聊,齊斯翻到後記,一字一句地閱讀下去。

【考察期間,我住在一個作‘蘇氏村’的村莊。招待我的是一個自稱‘蘇婆’的老人,書中的很多故事,都是從的講述中剝繭,拼湊而出的……】

蘇氏村和蘇婆麼?

齊斯拿出手機,搜索了“蘇氏村”三字,彈出的都是些七八糟的文字垃圾。

那本書的作者采風的地方在豫州,而“豫州蘇氏村”這個詞條無論怎麼搜索,都無法找到確切的匹配項。

後記標注的日期是2017年7月6日,現在是2035年3月13日,偌大的村莊在十八年間銷聲匿跡,怎麼看都有些詭異。

後半夜,齊斯確定在公開網絡上找不到什麼信息了,索游戲論壇。

含有“蘇氏村”這個關鍵詞的只有一個帖子。

#新手池增添新副本《食》,已知規則如下#

這個帖子是九州公會發的,齊斯一目十行地看完。

長篇大論不過是將《食》副本中的文字類信息復述了一遍,也不知九州公會是如何知道這些的。

底下一群玩家得歡快,有說“副本都炸了干嘛還出攻略”的,也有說“快一下是誰炸了副本”的。

又檢索了半天,依舊沒找到任何有價值的容,齊斯直接撥通了朋友的電話。

他本意只是想留個未接電話記錄,等第二天讓朋友回撥過來。

不想,朋友在一秒接了電話,一通連珠炮似的輸出:“老齊,你看這不巧了嗎?我剛想著給你打個電話向你匯報調查結果呢,你咋就打來了?我辦事你放心,不用你催……”

“晉余生,”齊斯打斷了朋友的絮絮叨叨,“你再廢話的話我不敢保證下次見面不會把你塞進行李箱。”

能在齊斯邊幸存至今,和他維持長達六年的友誼,這位朋友自然不是平庸之輩。

此人主業是天師,副業是報販子,平日里混跡灰地帶,和三教九流都有所結,各種零碎的事無一不通,自稱“當代江湖百曉生”,也不算夸大。

“老齊我錯了!”電話里,晉余生跪,“言歸正題,我把做你那手環的匠人祖宗十八代都查了一遍,全是良民,就差去他七大姑八大姨那兒串一趟門了……”

齊斯有些了,便起走進廚房拆了包泡面,將面和調料一腦倒進鍋里,又舀了一碗水倒進去。

“……不是我說,你這被迫害妄想癥也該去看看了吧,我覺得不僅折騰你自己,還廢朋友。”

齊斯將火開到最大,自顧自說道:“我還有一件事想拜托你,去查一下《豫州紀事》這本書後記里提到的‘蘇氏村’,到底是不是確有其地,是什麼況。以及,是否真的有‘蘇婆’這個人。”

他隔著廚房的玻璃門,向窗外。

低垂的夜空被車燈和高樓的廣告牌映照得金燦燦一片,川流不息的路面一直鋪展到天邊。

沒有夜晚的都市盡顯繁華,所有邪祟、詭異、怪談似乎只存在于口口相傳的驚奇中,被街頭巷尾的喧鬧了全部的生存空間。

齊斯知道這個世界上有鬼,他在十六歲以前天然能看見鬼,必要時也曾利用那些超自然力量做一些不那麼合法的事兒……

過去的記憶隨著的流逝一同褪,逐漸淡如宣紙上風干的水痕,為需要佐證才能證明其真實的譫妄。

哪怕在詭異游戲中切切實實遇到各種詭異,齊斯也始終覺得游戲和現實之間隔著一層屏障,是另一重虛幻的迷夢和假象……

可事實似乎并非如此。

“欸,我說,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較真?人家小說瞎編造的你都要去查個所以然……”

齊斯直接掛了電話。

著時間差不多了,他將鍋里的面倒進碗里。

看到表面飄著的一層牛丁,他敲了敲小指,發了【邪神指骨】的道效果。

他忽然想到,詭異若能進現實,世界上肯定會存在很多重點關注詭異游戲的組織。

三天前,治安局的人調查劉阿九一事,本就十分可疑。

他事後查過聯邦明面上的方通報,劉阿九在近段時間沒有犯事;那些裝扮警察的人到底在查什麼呢?

——他們是否也知道詭異游戲的存在?

方的力量,各種在暗滋長的民間勢力,都不容小覷。

齊斯知道,任何一個人但凡拿把好點的武,都能輕而易舉地在理上消滅他。

他煢煢孑立,誰也不曾信任;唯一能倚仗的,只有自己疑似獨一無二的、將游戲道帶到現實的能力。

只是不知,在聚斂足夠強大的實力後,他能否也坐到談判桌前,謀奪更大的利益?

齊斯用手托住下,垂眸盯著面里的牛丁看。

【邪神指骨】的效果似乎真的是字面意思,只能改變食的口味。

丁看上去還是牛丁,吃起來或許是素的,但剛經歷過《食》副本的齊斯一點兒也不想將這玩意咽下去。

于是,他拿起筷子,開始耐心地、一顆顆地把牛丁挑出來……

📖 本章閲讀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