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飛逝,燈熄滅,如有實質的黑暗將室打造人為的夜晚。
齊斯蜷在被子里,著自己的脈搏,無聲地數著秒數。
七千二百秒,也就是兩個小時,他估算著夜已深,翻下床,將枕頭塞到被單下,攏了攏被角,擺裹了個人的形狀。
他黑走進觀察室配備的盥洗室,將一排開關都按了一遍,只打開了洗手臺邊的小燈,照亮整片鑲嵌在墻的鏡面。
白瑩瑩的夜燈為人影蒙了一層微,映在鏡中明一塊暗一塊。
蒼白的臉上,漆黑的瞳仁占據整個眼眶,眼白幾不可見,很符合恐怖片里非人種的形象。
齊斯上完廁所,走到鏡子旁邊,調整了好幾個角度,甚至做出夸張的表。
但無論怎麼看,鏡中的影都可以是任何類人生,卻絕對不像是真人。
齊斯對著鏡中的自己出一個略顯促狹的笑容:“看來逃出去後第一件事是買個瞳。”
他出左手背的管里埋著的留置針握在右手,就著盥洗室的燈走到門邊,將針頭機械鎖的鎖眼。
用慣了細鐵,第一次使用針開鎖并不十分順手,他花了兩分鐘才將門鎖撬開。
然後,推門而出。
……
走廊間線昏暗,也許是為了省電,天花板上的方形燈隔五米才開一盞,大部分地方都晦暗不明。
不知是不是太過的緣故,空氣中彌漫著朦朧的水汽,混雜著消毒水的水珠在臉上凝結,帶來涼意。
白天看起來充滿先進的科幻的建筑此刻看上去破舊不堪,地板的磚間刮蹭了青綠的污跡,雪白的墻壁上也斑駁著黃斑。
齊斯將自己的形沒在影里,沿著記憶中的路線向監控室走去。
一路上沒有遇到一個人,不知是晉余生打了招呼,還是工作人員玩忽職守。
齊斯想到自己接下來要干的事兒,笑得惡意滿滿:“希你們明天過來發現我不見了,不至于太過驚訝。
“嗯,如果你們被要求掘地三尺找我,說不定還能拿到點加班費,真是可喜可賀。”
是的,齊斯從來沒想過要幫助晉余生殺死母,他的計劃從始至終都是管自己逃離研究院。
畢竟母“齊斯”是個危險人,擁有齊斯全套記憶的他又何嘗不是呢?
——天知道晉余生會不會想著為民除害,搞一出兔死狗烹的戲碼。
他對晉余生的許諾從頭到尾都不過是張空頭支票,他想要的,僅僅是讓晉余生解開他上的拘束帶,順便放松對他的觀察和監控罷了。
晉余生是很了解他,但他和任何人相都不會表出真實的格。
以晉余生對他的認知,他作為一個自私者,肯定會想盡辦法弄死母,以確保自己作為“齊斯”的唯一。
但晉余生不知道的是,他對“齊斯”這個份沒有任何執念。
社會關系、人際往、自我實現,說到底都是屬于人類族群的特質稟賦,而他卻未嘗不能做一個僅求生存的本能。
他是齊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只要他還是他,擁有思想和行為能力,他可以是世界上任何一個存在,甚至為鬼,為怪,為蟲豸,為魑魅魍魎……
齊斯循著記憶找到監控室,用留置針將鎖撬開,走了進去。
監控室同樣無人留守,昏暗的房間中只有一面監控顯示散發著藍瑩瑩的,充當照明。
可以看到,這間房間和觀察室一樣干凈異常,除了監控設備和桌椅外別無他。
“玩忽職守的員工竟然能將工作場地收拾得這麼干凈,看來這三年來聯邦公民的平均衛生習慣有所進步啊……”
齊斯吐槽一句,在監控顯示前的椅子上坐下,拿起鼠標開始作顯示上分割小格的畫面。
一個個格子被點開放大,他一邊記憶特點和細節,一邊在腦海中將一幕幕場景進行拼接,逐漸在思維殿堂里建構出整個研究院的全貌。
結合“安全出口”等較為醒目的地標,他很快找到了出口的位置,并設計好一條逃離路線。
讓齊斯比較在意的是,沒有任何關于研究院外景的監控,以至于他對外面的況一無所知。
不過問題不大,他本就不指在今晚逃離研究院。
最佳方案是先找個搜查盲區藏一整天,等研究員們找人找得飛狗跳,無暇顧及研究院部況時,再找機會混出去。
齊斯閑著無聊,又將所有監控畫面篩選了一遍,沒有找到母“齊斯”的位置。
這很合理,母作為整個研究院中最重要的東西,保等級較高,肯定不能隨隨便便出現在監控中。
晉余生怕被詭異游戲看出自己從中作梗,也必然不敢提前解除保,將母的位置暴出來,讓齊斯找到。
齊斯需要做的,是用排除法找出幾個可能用來存放母的地方,再一個個地搜查過去。
當然,此刻的齊斯沒這個閑就是了。
他老神在在地用左手托著下,右手控鼠標,截取了昨天這個時間點長達一小時的監控影像,設置循環播放,一一替換了他計劃中即將路過的幾監控覆蓋區的畫面。
——先去院長辦公室看看,趁現在沒人,從里到外搜一遍,說不定能找到什麼不可告人的辛,等逃離研究院後作為把柄,敲詐勒索些初始資金。
——順便把所有機械鎖都撬一遍,把能搜的地方都搜了,能找到防的械再好不過,可用于提高逃跑的功率。
——做完這一切估計也沒什麼時間了,剩下一天就安安穩穩找個監控盲區窩著,等著鉆防守的空子逃出去。
將計劃在腦海中又梳理了一遍,齊斯心不錯,哼著小曲走出監控室。
在過門檻的剎那,余瞥見臨近走廊的窗戶,他的雙目瞇狹長一線。
只見陳舊臟污的玻璃上,毫無預兆地蓋上了兩個的手印,油膩膩地砌在上面,還在往下淌著濃醇的。
電燈如同接不良般瘋狂地閃爍起來,地中溢出黏糊糊的流膿,如有生命般地起伏涌。
詭異的現象一經出現便如同某個開關,齊斯到後好像突然冒出無數雙眼睛,虎視眈眈地盯著他看。
他猛然轉頭,看到一面布滿黃斑的墻壁,沒有一個人影,甚至……沒有映出他的倒影。
而玻璃窗上,正緩慢地編織幾行文字:
【詭異名稱:克隆研究院】
【詭異來源:《進化歧途》副本】
【兌換積分:500000】
【兌換人:晉余生】
【降臨時間:2035年9月3日】
從睜開眼到現在過去了十二個小時,齊斯終于又一次看到了有關詭異游戲的蛛馬跡。
非玩家存在無法看到的……恐怖又親切的……貫穿副本和現實的……詭異游戲。
什麼況?這是發現他這邊出了bug,要再發張邀請函給他的節奏嗎?
還是說……他其實從始至終都在游戲副本之中,此刻因為夜間出門得到了提示線索?
影下,齊斯面古怪地笑了:“整個研究院都是從詭異游戲中兌換到現實的詭異,一到夜間就會出現超自然的現象,把我這麼個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克隆獨自留在這里,心可真大啊。”
笑話講出來後意義褪,甚至沒能逗笑齊斯自己。
他瞇眼盯著玻璃上的文字看了半晌,不顧臟污地將手扣在手印上,微微調整角度,直到整只手都和手印重疊。
那只手印和他的手的廓完全合,好像本就是他蓋上去的那樣。
“這是在說……這只手印就是我的嗎?是故意的誤導,還是平行空間的設定?”齊斯的心中閃過無數推測,笑容終于多了幾分真實。
這個副本針對克隆和母的設計,本就存在很多悖論,并在詭異游戲的機制下被無限放大:
比如,未被詭異游戲選中的人無法知曉游戲的存在,知曉游戲存在的人必被游戲選中,那麼他作為知曉游戲存在的克隆,到底算不算玩家呢?
如果不算,他現在的狀態無疑和詭異游戲的基礎規則相悖。如果算,他的視線左上角為什麼沒有倒計時?
除非,他還在副本中,系統界面的消失不過是副本的一環。
——充滿惡意的、有意對他進行欺詐的一環。
而把一切當做解謎游戲看待,接下來該做的事兒就無比明確了,無非是找到更多線索,破解世界觀。
至于指向世界觀的關鍵線索究竟放在哪兒,據歸類和排除原則,最特殊的地點就是研究院的監控盲區了……
齊斯快步向記憶中的監控盲區走去。
過道間,蒼白的燈時明時滅,照亮游曳著可疑的灰黑污跡的地板。
過道兩旁,手印一片片爬滿玻璃和墻壁,追趕前方某個沒有形的存在。
消毒水發酵的臭味逐漸刺鼻,整個人被浸潤在發霉的氣息里,好像要連同建筑一起腐爛。
齊斯在監控盲區的邊緣停步。
眼前是一條線黯淡的長廊,沒有鋪瓷磚,也沒有刷墻面,不像是研究院的設施,反而像是殘破神殿的回廊。
一片灰白的濃霧不知從何而起,朦朧了場景。隔著霧氣看去,只能綽綽看到幾簇灰撲撲的人影,有的橫陳在地,有的吊在天花板上,還有的倚著墻壁。
齊斯屏息斂聲,靠近過去。在全沒濃霧的那一刻,他終于看清了最靠近濃霧外沿的人。
——淡如煙的眉眼,薄而蒼白的,分明是他自己!
他心有所,抬頭看向前方吊著的人影。
那人微垂著頭,被線刺穿四肢,像木偶一樣懸掛著。看形,同樣是他!
停擱在這里的,全都是他的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