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你將主宰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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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殿錯綜復雜的回廊像迷宮一樣蜿蜒,無數個路口匯又分叉,高高矮矮的人在其間奔跑,意外遭遇後出或驚愕或興味盎然的神

“你是誰?”

“你是誰?”

“你是誰?”

那些人影在遭遇後發出嗓音不同的疑問,有的稚,有的,但語調卻別無二致。

“我是齊斯。”

“我是齊斯。”

“我是齊斯。”

他們用同樣篤定的態度回答,復又湮滅點點黑的泡沫,散被灰影覆蓋的墻壁。

齊斯在回廊的開端看到了十二歲的自己。

攀登雪山的旅游團中,一對夫婦領著一個文靜的男孩。夫婦臉上笑容洋溢,男孩卻抬眼向不遠的索道,烏黑的眼中不含緒,郁得像困在古宅里的鬼。

裊裊的鬼影在纜繩上纏繞,十二歲的齊斯目不轉睛地看著,在纜車墜落後,人群的驚呼聲中,他像是看到生日驚喜般出殘忍而天真的笑容。

記憶中的畫面被重新涂抹了一遭,變得鮮明,但這次齊斯看到了一些過去不曾看見的東西。

的藤蔓在影中扭曲著向他展,似乎是想他的形,卻好像被一無形的力量阻攔了似的,極不愿地錯開了他,纏住了護在他側的父母。

十二歲的齊斯在奔跑,一點點長大,變十三歲、十四歲、十五歲……

如有實質的黑影伴隨在他邊,張牙舞爪、惡意滿滿地出爪牙。金的藤蔓在黑影中若若現,無數次不死心地來他,卻每次都只能纏在他邊的人上。

一個個悉又陌生的人影被藤蔓拖黑暗,齊斯朦朦朧朧地記起,那些人都死了,死得很是意外。

回廊中奔跑著的齊斯長到十六歲,坐在神殿中的齊斯瞇起了眼。

他看到一場車禍,零散著尸碎塊的泊中,十六歲的他用雙手捂住臉,肩膀抖。

他知道自己是在笑,和看到所有腥場面後的反應一樣,他到生理的興。甚至由于死的是親近的人,在背德的作用下他比以往任何一次面對死亡都要癲狂。

但他不敢當眾笑出聲來,那會讓他被當作異類看待,引發很多麻煩。于是他假裝難過,假裝在哭。

他演得很真,警察們看到了,多管閑事地圍過去安他,有幾人倒霉地被金藤蔓纏上了,了沉沒在灰霧中的人群的一員。

齊斯放慢了奔跑的腳步,遭的金藤蔓越來越多,須和葉片與他近在毫厘。

的霧氣離析又聚合,搭建一座潛藏在深山老林中的低矮建筑,布滿尖刺的鐵網圍出一塊平地,里頭來往著持槍的白袍影。

齊斯認出了,那是他曾困居過一段時間的偽裝夏令營的邪教基地。

他看到無數鬼影簇擁著他,在他所在的鐵房子中聚集。可惜那時候他不知出于什麼原因,已經不能經常看到鬼怪了,因此對周圍發生的一切無知無覺。

一個聲音在耳邊輕笑:“妄圖尋找神明的信徒囚了他們的神,多麼像一個荒誕的玩笑。”

“看得出來你很缺乏幽默,我一點兒也不覺得這個笑話好笑。”只有十六歲的齊斯態度冷淡,“你是想說,你作為一位神,被囚在這兒嗎?”

聲音說:“信仰有毒。”

齊斯不再接話,那時的他對神明之類的存在沒有任何好

和他住在同一個房間的小太妹卻像是察覺了什麼,表現得焦躁不安,時不時找他麻煩。

在一次晚禱後,小太妹因為念錯了詞被砸了幾槍托,回到房間後就怪他沒有出言提醒,將他推倒在地,接著便被藤蔓纏住了手腕。

沒有人能看到那些藤蔓,但當天晚上,小太妹就哀嚎著被燒了焦炭。

那時的齊斯不知道詭異游戲的存在,自然不知這位室友死于副本之中。

象征死亡和災難的灰燼牽絆他的心緒,他非但不覺得害怕,反而到有趣和興,湊上前近乎于癡迷地用手指焦尸的表皮。

漆黑的凝疴浸染蒼白的指尖,幾行文字在他手指及的剎那在眼前浮現:

【詭異名稱:永不熄滅的火災】

【備注:死于火災的鬼魂被困于火焰之中,因火焰的存續而繼續存在。為了不走向徹底的消亡,它無休無止地點燃火焰,燒死越來越多的行人。千上萬新死的鬼魂與它一同維持火焰的存在,使其永不熄滅】

沒有翅膀的神明在齊斯背後凝出虛影,告訴他:“你可以在現實中點燃這場大火,為世界降下痛苦、死亡和災難。”

齊斯眨了眨眼,問:“我姑且還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把世界搞得一團糟對我有什麼好嗎?”

神笑了:“藏在人群中的怪一旦原形畢,排斥和憎惡便會如影隨形。被螻蟻蚍蜉釘死在火刑架上,或是在盛大的篝火中為新神,兩個結局你只能選擇其一。”

“說得不錯。”齊斯抓著尸燒焦的爪子玩,頭也不抬,“你在落難時蠱同樣落難的我,讓我很容易聯想到某些魔鬼人墮落的傳言。”

神將食指豎到間,垂下眼眸:“我無意騙你為我做什麼,你有充足的時間做出決斷。我來此,只是想送你一個禮。”

“什麼禮?”

“遲來的十六歲生日禮,一場彩的演出——或者說,災難。”

齊斯歪著頭思索片刻,放下手中的焦炭,也出了笑容:“有趣的說法,但我一點兒也不想把自己燒死在這里。”

神說:“你是世間最大的詭異,永遠不會消亡于詭異之中。你將在瀕死之際進詭異游戲,獲得你想要的一切。”

“詭異游戲?這是什麼?”

“這是一場充斥著鬼怪和謎題的致命游戲,也是盛大的狂歡,荒誕的鬧劇。這里沒有道德和法律,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包括為世界上最恐怖的惡鬼,帶來絕、毀滅和哀嚎。”

齊斯問:“我需要怎麼做?”

“你需要……”

聲音戛然而止,好像被一種極端的力量撕碎。

畫面的灰霧散落團團碎屑,齊斯的視線劇烈地顛簸起來,再度沉淀時已然失去了全局視域,回歸神殿之中。

眼前一陣黑一陣白,又雪花狀的混斑。

被突兀地塞到腦海中的記憶和本的印象融合,如同散落的拼圖終于歸位,合完整的畫卷。

半晌的靜默後,齊斯一寸一縷地放平思緒,似笑非笑道:“所以我可以理解為,在很久以前你就盯上我了,我從小到大那麼倒霉有你的一份功勞?”

神嘆了口氣:“看來你對我誤會頗多。你負世間最濃郁純粹的罪惡,本就為整個世界所排斥,能安穩地活到現在說是奇跡也不為過。你甚至應該謝我,你真的以為你十二歲和十六歲做的那兩件事天嗎?”

“你該不會是想說,你曾經幫我掩蓋過罪證吧?”齊斯虛著眼道,“我本來覺得有《未年人保護法》在,哪怕進去關幾年也不算太虧。後面沒被找上,還以為是他們看我年齡太小,案件又太過惡,才沒有聯系在一起……”

他歪了歪頭:“不過我很好奇,你幫我的目的是什麼,排遣無聊?”

“等到合適的時機,你自然會知道。”神一本正經地棒讀,“你暫時可以理解為——‘我在下一盤大棋’。”

這是一個玩笑。

“好吧,好吧。”齊斯捧場地干笑兩聲,“這麼看來,和你的易我虧大了啊。你投了二十余年的沉沒本,我完全可以坐地起價。”

神也笑了:“立的基礎在于雙方都擁有收取代價的能力,現在的你顯然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我甚至可以違反約定,而你別無他法。”

齊斯“嘁”了一聲:“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規則制約。在規則見證下進行的易,你同樣沒有反悔的機會,不是嗎?”

“你的試探很有趣,猜測也完全正確——這些信息現在告訴你也無妨。”神聲音愉悅,“畢竟,用人類的話說,我們已經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

“什麼意思?”

“我曾被規則放逐在蘇氏村,借助你的罪惡才得以掙束縛。你說不定很快就可以從被單個世界排斥,升級到被規則排斥。”

齊斯神微凜:“我早就想問了,你到底犯了什麼事兒,才被殺拋尸在蘇氏村。”

神笑得更加開心:“你可以猜猜看,當然,猜對了也沒有獎勵。”

“我不猜。”齊斯冷笑,“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規則是詭異游戲中至高無上的存在,連你都沒有辦法忤逆。你在蘇氏村裝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導我落井下石,和你進行易,殊不知你才是穩賺不賠……”

“你不必如此憤怒。我注視了你二十二年,你可以相信,我與你的利益永遠是一致的。”神笑著說,“規則如同日月星辰,不會刻意對螻蟻投以注視。而你從易中獲得的樂趣和收益,將遠大于規則帶來的風險——這是你所習慣的思考問題的方式,不是嗎?”

這話說得理所當然,而且確實是齊斯所悉和習慣的邏輯。

齊斯也差不多明白了,自己再討價還價,也不可能要到更多利益。

他收斂了笑容,平靜地說:“看得出來你很了解我,那我們的流不妨直接一點——你需要我做什麼,又能給我什麼好?”

神的態度嚴肅起來:“我只能告訴你,一場牽涉過去、現在和未來的諸神賭局已經開啟,我押上了一切,并希你一直贏下去,直到摘下落日之墟最後的冠冕……”

頭頂的猩紅眼眸化作紅霧灑落,隨後凝一道流飛向齊斯後。

齊斯微微側頭,看向紅指向的方向。只見神殿底部的墻壁上裂開道道錯縱橫的壑,點點的金在其中涌流,遠看便是無數條正在生長的金藤蔓。

齊斯想到之前看到的影像中,那一條條嘗試著他的藤蔓,目微凝:“這是什麼?”

“詭異游戲是一棵樹。”神說,“樹的藤蔓肆意生長,采擷一枚枚靈魂葉片掛在枝頭,是為玩家。”

齊斯從高背椅上起,走向金燦燦的墻壁,打量樹的影。

神殿中的金巨樹禿禿的,沒有葉片的枝條孤單得丑陋,好像隨時會枯萎衰朽。

神繼續說:“這座神殿中也有一棵樹,你可以將你得到的靈魂葉片掛在上面,直到它枝繁葉茂。”

“然後呢?”齊斯問。

“然後啊——”

霧,縹縹緲緲地溶解于晦暗的塵中,神的聲音悠遠地飄散,像一陣夢中的風:

“你將主宰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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