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不像來時那樣有鐘樓作為地標，兩層高的旅館很容易便沒在椰林中，難辨方位。
齊斯按照記憶的路線往回走，嗅到一縷極淡的腥味。
他不著痕跡地轉向，撥開兩側的林葉，繞過幾沙丘，在腥氣最濃郁止步，眼前豁然開朗。
那是一小片沒有椰林覆蓋的沙地，正中央躺著一個穿黑運衫的年輕人。
他不知在這兒躺了多久，下已經積起一灘泊，將沙地漂染猩紅的澤。
常胥率先上前，在年輕人側蹲下，手探了探鼻息：“他已經死了。”
又等了十秒，確定沒有危險，齊斯才靠近過去，在泊的廓外沿停步：“看的凝固況，已經死了三個小時以上了。”
年輕人長得清秀，不屬于會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那類。
他瞪大著死不瞑目的雙眼，瞳孔擴散，舌頭從張開的口邊垂下，死得著實不太好看。
齊斯沒在兜里到手帕，索袖手旁觀，指使隊友：“把人翻過來看看，應該是背後力而死的。”
常胥照做。
在他撥尸翻時，齊斯看到有什麼從尸頭部掉了下來，分明是碎裂的骨骼組織，先前被堆墊在一起，用模糊，從正面看還真看不出什麼異樣。
齊斯“嚯”了一聲：“力氣大啊，半個頭都給敲碎了。看樣子兇手至要比死者高一個頭。”
常胥聽懂了弦外之音：“你是說，殺他的是人？是玩家的手？”
“這只是我的猜測。”齊斯不喜歡把話說滿，那容易支可信度。
他用隨口一說的語氣分析：“昨晚死了兩個人，一人是直接消失，一人是被魚類怪啃咬而死，他的死法不符合任何一種。
“還有，高木生和徐茂春的房間里滿地都是海水，而這里是干燥的，連海水蒸發後留下的咸腥味都沒有。”
常胥眉頭微蹙：“兇手為什麼要殺他？是因為支線任務嗎？”
“誰知道呢？有可能是殺人奪財……”齊斯看向記憶中旅館的方向，開了個玩笑，“也有可能是之前認識，恩怨局。”
常胥一點也不覺得好笑。
一旦有人開了頭，殺死其他玩家，副本的零和博弈本質便暴無，好不容易達的平衡局勢將被打破。
人人自危，互相戕害，這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
齊斯垂下眼，嘆了口氣：“最麻煩的是，我們不知道兇手是誰。”
他忽然話鋒一轉：“常哥，你玩過狼人殺麼？”
“沒玩過，但是了解過一些游戲機制，也看別人玩過。”
常胥回憶著說：“一局游戲一般由十二名玩家組，分狼人和好人陣營。好人以放逐投票和角技能為主要手段，需要消滅所有藏在人群中的狼人以獲取最後的勝利；狼人則匿于他們之間，依靠夜晚獵殺好人和白天導好人錯誤投票為獲勝手段。”
這似乎和目前玩家們在進行的陣營游戲毫無關系。
常胥看向齊斯，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齊斯一字一頓地說出結論：“非理個的集決策中，誤殺好人的概率在一半以上。”
他抬眼，笑得意味深長：“常哥，如果所有人都認定我是幕後黑手，你會信嗎？”
……
旅館廚房。
過道如怪的甬道般狹長，難以忍的魚腥味在空氣中縈繞，置于其中片刻，皮上便仿佛吸附了一層油脂，泛起陣陣意。
兩旁的木質墻壁上掛著古怪的魚骨，半人高的長度，配上肋骨細的刺，若非魚頭和魚尾還算完整，恐怕會讓人生出人骨的錯覺。
越往廚房深走，魚骨便越是新鮮，有的上面甚至掛著未割完的類，破布般垂落下來。
章宏峰和劉雨涵一前一後，向廚房深探索。
前方約傳來“汩汩”的水流聲，像是忘關了水龍頭。
章宏峰手上的快干涸了，混合著腦漿的粘稠地糊在表皮上，帶來冰涼粘膩的。
一個聲音在腦海中囂：快去洗手！把洗干凈！
他直覺有道理，連忙快步向水流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轉過拐角，他看見前方橫陳著裝了一排水龍頭的洗手臺，前所未有地有吸引力。
中間一個水龍頭未關，水流不嫌浪費似地“嘩嘩”落下。
章宏峰幾步走到洗手臺前，對著水流使勁地洗起雙手來……
從進廚房開始，劉雨涵就一直抱著筆記本，跟在章宏峰後。
只一個晃神，就見滿手是的男人不知著了什麼魔，瘋了似的向前跑去。
出事了！
“章叔！”劉雨涵試探著喚了一聲。
章宏峰卻像沒聽到一般，繼續前行，幾秒間便消失在拐角。
他被魘住了！
劉雨涵咬牙追了上去。
知道在這種況下跟著章宏峰并不明智，很有可能把自己也搭進去，但還是這麼做了。
跟過去，章宏峰還有概率能活；管自己離開，章宏峰百分之百會死！
進廚房是的決策，如果章宏峰死了，便是死于的決策失誤。
一旦這樣的況發生，將無法原諒自己……
僅僅是幾步路，劉雨涵便跑得氣吁吁。
的能本就不好，張和恐懼的緒上頭，更讓雙發，寸步難行。
前方終于再次現出章宏峰的影，這個中年男人弓著腰，正對著洗手池埋頭沖洗雙手。
劉雨涵走過去，慌間，肩膀刮蹭到了一旁的木架。
“啪嗒”一聲在寂靜中無比鮮明，一個長方形的落在腳前，好像叩擊在心口，激得心臟“砰砰”狂跳。
劉雨涵來不及思考，下意識彎下腰，將那東西拾起。
雕飾致的畫框中嵌著一幅油畫，一個穿藍長的人斜倚著半魚半人的雕像，站在深黑的大海中央，臉上的笑容恬淡溫和，在此此景下詭異萬分。
劉雨涵沒來由覺得這幅畫的構圖有些眼，像極了在旅館房間的墻壁上看到的那幅宗教畫，只不過主人被換了尤娜。
宗教……喻……信仰……
好像抓住了什麼線索的苗頭，那些紛紛雜雜的信息卻紊得如同外祖母的頭發，短時間無法理清……
“俺的手怎麼洗不干凈？”
洗手臺邊，響起章宏峰抖的聲音。
洗不干凈麼？
劉雨涵心頭警鈴大作。
抱著油畫，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向洗手臺靠近。
“怎麼都洗不干凈……”
章宏峰又重復了一遍，恐懼鮮明得如同黑夜中的燈火，越演越烈。
“越洗越多了，越洗越多了……”
劉雨涵扶著厚厚的眼鏡，遠遠看清了水龍頭中流下的鮮紅的，濃郁如膿，腥氣刺鼻。
難怪洗不干凈……
倒吸著氣，腳步定在原地，視線緩緩上移。
眼前哪里有什麼水龍頭？
洗手臺後，赫然放著一尸，頭顱後仰下垂，正汩汩向下流淌著鮮！
尸長著徐茂春的臉，失蹤的徐茂春的臉！
一雙冰涼的手搭上劉雨涵的後頸，只一，便又收了回去。
劉雨涵僵地轉頭。
穿藍長的麗人站在滿地泊中，微笑著看，雙手一詞一頓地比劃：
“你，為什麼，來，我的，廚房？”